孟終張張嘴,歎了一聲。
“我有私心。”
多麼南轅北轍的一句話,餘九還是輕易地、搭了座橋過去:“我等着聽。”
這話像枚子彈,不發射,卻等待着,等待着,輕易貫穿一切,包括生死。
像茫茫人海中,我清楚地看見你、看見全部,仍然走向你。堅定不移。
好大的決心啊。
孟終咽了口唾沫,身體坐直:“有一年冬天,我許了一個願望,我想去愛一個人,什麼人都好,隻要能讓我覺得,心是熱的、我還活着。”
“可是,我貧瘠的心髒死了又死,發不出一顆熾熱的火種。”
“你的出現,又讓我想起了這件事。對你,這就是我的态度。我很清醒,跟你結婚,我一開始就不是抱着看戲的心态。聽說你過得不好,我反而高興。你越倒黴,我越安心——”
一切的行為,他隻能這樣去解釋。
隻能、也一定僅僅做到這一步。
他有些自嘲:“這樣我就有計可施,我想讓你好起來,使我自己好起來。這是我的私心。現在說出口,是不想讓一切變得複雜。”
“如果…你也當真了,我會為難。和那些人一樣,我也隻是在吸你的血。還自私地想讓你連傷口都不能有。可是,你是聰明人,話不是從我這裡說出來,你也早晚會發現。所以,不要對我産生任何幻覺。”
言語的力量,有時也可洪水決堤,足矣摧垮所有橋梁。
如此以來,世界幹幹淨淨。
他望着餘九,卻像聽候發落的囚徒,滿口獠牙戾氣十足,其實束手無措。
餘九這邊一字不落地聽完:“你回避型人格啊。”
她耳朵裡聽到的:我缺愛,所以我要去創造愛,使我自身充滿愛,而不用再從什麼上被動缺愛。
這話的本質,不就是回避?
不過是,自封孤島而心有不甘,心有不甘而不敢有所求。
餘九:“姑且信你。”
他不想說,她也沒法。
這麼些天的相處,多少也熟了。其實有點意外,原來此前他規定的“契約”,是這麼個種因。
她異常從容:“這麼說吧,感情這種事,誰都說不準。我不能打包票說愛或者不愛。但是,人有七情六欲,愛永遠不能占全。涉及到原則問題,我還是會站在我這邊。就像你這樣。換而言之,可能我的确處于劣勢,的确需要你拉我一把,但是,我不是為你而活的。”
一開始的接近,有一半是她心存愧疚,在孟祁挑選殺手的時候,她選擇摻進來,是想為這份愧疚贖罪。
可是,她同樣也不是為這份愧疚而活。
是因為還有這些力量,支撐她活着。是的,苦難也好,羁絆也好,都隻能作為力量的源泉,而不能決定她的生死與去留。
她結過婚,蹚過水,然而再刺骨的言語,都涼不了深埋在身體裡熾熱的火種,再大的苦難,也不能奪去她一分的愛與恨。
她:“我說,我信你。不是為了在未來有可能發生的欺騙裡,抹煞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