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飲料又喝了一口潤潤嗓子,“這事啊,還多虧你爸在中間牽線,不然,我也不可能那麼順利以最優惠的價格盤下鋪子。”
林述年低笑一聲,斯文坦然,“那您有想過做什麼生意嗎?”
“賣女裝,順帶賣點小飾品一類——”柳琴眉眼帶笑,将眼神投向尤青,“青給我分析說,往後大家漸漸手頭都不那麼緊了,肯定也要豐富精神生活,提高生活品質,所以才給我出的這個主意呢。”
林述年緩緩嚼着口中的食物,将目光落在正細細挑着魚刺的尤青身上,語氣悠悠。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經濟頭腦。”
尤青勾了下唇,将魚肉小口塞進嘴裡,笑眼彎彎聳聳肩,“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
段措将口中剛才被塞進的饅頭拔了下來,大口逮了一半下去,撐得一邊腮幫子鼓起一大坨。
“柳姨,有需要我搬的東西,盡管開口。”
“那肯定不能讓你閑着。”
柳琴噗嗤一笑,又夾了一塊豬頭肉到段措面前的碗裡。
“還有我——”
一直在旁邊安靜聽大家吃飯的池誤唯恐落了後,也急忙放下筷子端正坐好出聲。
“好好好,放心,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柳琴挨個給池誤和林述年都夾去各自碗裡豬頭肉,越看這三個小夥,越覺得順眼貼心。
*
時值人間十一月,深秋淺冬。
柳琴的女裝小鋪子開業在即,決定去省城批發市場進一回貨。
縱使柳琴磨破了嘴皮子,堅決不想耽誤尤青複習,卻最終也沒拗過尤青,隻得答應她陪自己一起去進貨。
尤青主要是怕柳琴用這個時代的眼光進一批老古董衣服回來,若是賣不好,再打擊了她的積極情緒。
她決心一定要進一批碧城現在少有的好貨色,來個開門紅,打出名堂。
雖然她不會做衣服更不會畫設計圖,但她的眼光肯定要超越這個年代許多。
娘倆準備速戰速決,兩天打個來回,便隻帶了點幹糧和換洗衣服就落了鎖走人。
晚上九點零十分,娘倆就順利坐上了去往省城的綠皮火車。
這樣在火車上打一個宿程,明早天亮正好就能到省城。
七十年代末人情味兒足,窗外烏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見,車内倒是熱氣騰騰笑聲喧鬧。
擁擠不堪的車廂内,尤青靠窗而坐,柳琴坐在一個老太和尤青中間,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唠家常。
剛坐了兩個小時硬座,尤青就感覺自己的腰和腿僵硬的不行,但一看還有沒買上坐票席地而坐的人,她又知足不少。
“來,讓一讓來讓一讓——啤酒飲料礦泉水嘞,花生瓜子八寶粥——”
火車上的女服務員推着輛小鐵車在過道中扯高了嗓門吆喝,推銷着車上的吃食。
“哎,誰的腳那麼臭,趕緊穿上鞋來,别把這兒當自個兒家了!”
“嘿,誰在車上吃韭菜盒子啊,味兒死了!真沒公德心!”
女服務員嫌棄地捏着鼻子,步履艱難地繞過坐在地上的人群。
燒煤的綠皮火車一股煤煙氣,尤青幹咳了幾聲,将頭抵在車窗上,看着玻璃映出的車内暈黃的燈影,漸漸疲倦的合上了眼皮。
次日一大早,柳琴便叫醒了尤青,随着洶湧的人潮被擠下了火車。
饑腸辘辘的娘倆先找了家離省城火車站不遠的早餐店,店面很小,尤青索性坐在早餐店外面的大石墩上等着柳琴出來。
柳琴在家的時候就提前換了幾張省内可用的飯票,買了幾個白面包子,跟店家要了碗熱水,就端着出了店面。
尤青急忙站起身接過柳琴手中的碗,娘倆就這樣就着初冬的寒風吃下了來省城的第一頓早餐。
這次她們進衣服的省城批發市場離火車站很近,兩人吃完飯溜達着走了有二十分鐘就到了目的地。
樓上樓下溜了一圈,說實話,尤青心裡多少有點失望。
省城的衣服款式同碧城比起來,根本大同小異,更沒有讓她看得上眼的設計。
北方還是太閉塞了。
目前因為有即将到來的高考牽絆她,等高考結束,手頭也松一些後,她一定要帶着柳琴去南方大城市走一圈,進一批真正在這個時代稱得上新潮的服飾。
但來都來了,怎麼都不能白跑一趟。
好處省城的衣服批發價比起碧城來倒是實惠不少,尤青拉着柳琴,柳琴拖着大包,選了不少色彩偏鮮亮的女裝。
“青,這些顔色不好賣啊,咱們還是多選些大家常穿的顔色吧——”
柳琴看着一包花花綠綠的衣服,膽戰心驚地扯了扯自己閨女的後衣角。
“媽,你不是也聽林廠長說了嗎,國家這幾年肯定會有大動作,人們也都穿夠了那些暗沉的顔色,正因為大家都賣,所以我們才要走出一條不同的路,做碧城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尤青将一件絨黃色的薄毛衣開衫穿在身上,站在鏡子前左右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