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瀾轉頭看去,病人臉上紅色膿疱的起伏幅度變大了,他的情緒好像産生了劇烈波動。
“我也不知道了……”良久,病人怅然地說道。
祁瀾這時已經翻找完床頭櫃的兩個抽屜,這邊的抽屜裡都塞滿了滿是黏液的紗布,沒有别的東西。
他沒有将抽屜複原,而是回到兩張病床中間的區域,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抽屜。他想揀出一些紗布覆蓋在這格抽屜的嘔吐物上面,這樣即使醫生和護士拉開抽屜檢查,也不會發現他把藥吐掉了。
有條不紊地收拾着一切,祁瀾不忘和病人聊天:“那你還記得什麼?”
病人卻好像想起了别的東西:“你為什麼……要說進門的……是一個中年人?你是在……給他打掩護嗎?”
祁瀾正将僞裝好的抽屜送回床頭櫃,聞言一下愣住了:“你能看見?不對,你看到的不是嗎?”
病人比他還要驚訝:“我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他又回答祁瀾的上一個問題:“我還保存着……很少的一些視力……”
“那可能是你看錯了。”
祁瀾雖然嘴上這麼說,心底的疑團卻更大了。他很清楚,那個中年人站定的位置是兩張病床的中間,那麼近的距離,隻要長了眼睛,就不可能把人認錯。
病人也沒再多說,他的呼吸逐漸平穩,似乎快要睡着了。
祁瀾坐回床上,有些無所事事地把玩着上午留下來的藥片,他打算聽從病人的忠告,等到八點後再出去。
目光在病房裡轉了一圈,落到病人的臉上。
“這人好像知道很多東西……他如果沒有失憶就好了。”
時針從6滑向7,祁瀾手上的動作在某一刻突然停住了。
病房外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這種響動和醫生查房時的聲音不同,沒有推車車輪滾動的聲音,更像是許多不同的腳步夾雜在一起,并且這些步子都被刻意地放輕放慢了。
醫生是不會這麼走路的。
祁瀾立刻想到了上午的中年男人。
“還不是一個人想殺我,而是一群人?”
時間沒到八點,但既然這些人都能在走廊裡自由活動,那醫生和護士應該已經離開了這層樓。
祁瀾把藥片揣回兜裡,走到門邊,将被污血破壞的時間表折成更厚的長條狀紙塊,伸進鎖眼。
作為撬鎖的一把好手,他沒費多大功夫就将門鎖從裡面打開了。把門向外推開一條細縫,他從縫裡朝外看去。
外面是一條筆直向前延伸的走廊,走廊兩邊是一間間彼此相對的病房。頂燈都熄滅了,整個走廊裡隻有安全指示燈綠瑩瑩的光。
空空蕩蕩,走廊裡沒有一個人。
但腳步聲還在靠近。
從聲音判斷,腳步和房間的距離應該在十米開外,但也絕對不遠了。
祁瀾眯起眼睛,這種完全不知道對面是什麼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不能貿然出去,走廊上沒有任何遮擋物,隻要出去就會被發現。
但如果一直待在房間,等待自己的就隻有甕中捉鼈一個結果。在不确定對手的實力之前,這種做法是最為愚蠢的。
“那扇門是不是動了?”
走廊裡,一直盯着盡頭某間病房的中年男人突然開口。
走廊盡頭是一扇玻璃門,裡面一片漆黑,門邊有寫着“診療室”三個字的銘牌。但男人注意的卻是診療室旁邊,位于走廊右側的最後一間病房。
【瀾】所在的病房。
“可能吧。”在他身後,一個畫着濃妝、手臂上紋了一條毒蛇的女人不耐煩地說道,“你走慢一點,我的天賦範圍隻有附近一點五米,超出範圍【隐匿】就不起作用了。”
“那是你的天賦範圍太小了。”中年男人反唇相譏。
“如果上次那個人給我殺,我的天賦範圍可能就有兩米了。”女人冷笑。
中年男人絲毫不讓:“你都殺了多少個了,都說了天賦繼承是個概率問題,你自己繼承不了怪得了誰?”
“你們都小聲點。”女人旁邊一個面相陰鸷的男人忍無可忍地提醒道,“美杜莎的【隐匿】可不能遮住聲音。”
美杜莎和中年男人争執的聲音其實很小,但陰鸷男人在隊伍中的地位顯然比他們更高,兩人都不說話了。
在三個人後面,一個身材矮小的年輕男人好像他們的影子一樣,一步不離地緊跟着,卻始終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那間病房的房門突然被一把推開,一張病床從門内飛出,好像一輛失控的戰車,以極高的速度朝四人迎面沖來!
四個人毫無緊張的神色,反而因為行蹤被目标發現而加快了腳步。
一直默默無聲的矮小男人從口袋裡取出一顆廢紙捏成的紙球,手指彈動,紙球如同一顆子彈撕裂空氣,朝病床筆直射去。
“不用隐藏了,直接去病房!”陰鸷男人說完,就直接沖出了【隐匿】的區域。
“砰!”
失控的病床在紙球擊中的瞬間碎成兩半,床單被子也被撕裂,和病床碎塊一起倒向兩邊,因慣性向前滑行,重重撞上兩側病房的門闆。
四人已經來到祁瀾所在病房的門口,病房瞬間被劇毒霧氣和無數紙彈構成的殺陣籠罩,牆壁地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孔洞,門闆被腐蝕變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是慣于接取死亡懸賞的【蛇蠍】獵殺組最頂級的殺招,沒有一個人能夠在這樣的殺招之下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