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散去,房間裡一片狼藉。
靠門位置,本來是病床的地方空了出來,地面上堆放着各種盆子和收納箱,那些東西被紙彈洞穿後又被毒霧腐蝕,已經成了完全看不出形狀的扭曲碎片。
靠窗的病床上,束縛帶從變形的床架掉落下來,床上空無一人。
“瀾之前就在那張床上。”中年男人指着那張床說道。
陰鸷男人率先走進房間,他俯下身,将病床上垂落到地面的殘破被子一把掀開。
床下隻有一個盆子和幾個放衣服的收納箱,但透過床底空隙看去,在被拉到兩側的厚實簾布下方,隐隐露出了一雙腳。
陰鸷男人起身,對矮個子年輕人使了個眼色。
他的毒霧不能連續釋放,但年輕人的紙彈卻不同,幾乎瞬間,密密麻麻的紙彈就将牆角厚實的簾布完全洞穿。
殷紅的血液從簾布各處緩緩流淌下來,躲在後面的人顯然死透了,但四人并沒有聽到懸賞任務完成的系統提示。
他們臉上的表情變得不太好看。
“紙匠和美杜莎出去警戒,黃鸠,你和我一起過去。”陰鸷男人安排道。
年輕人從口袋裡取出一把紙折成的刀,扔給陰鸷男人,然後和女人一起退了出去。
那把刀在空中飛落,刀身的紙張上漸漸顯出金屬質感。幾秒内,它就成了一把吹毛斷發的真刀。
陰鸷男人接過刀,朝牆角走去。他握刀那隻手的手背上紋了一隻蠍尾高高翹起的毒蠍,這也是他的神淵名字的由來。
一把拉開簾布,蠍子正對上一張生滿膿疱的臉。那張臉被紙彈洞穿,膿疱幾乎全部爆裂開,混雜着血液和膿水的腥臭液體從中流出。
病人的屍體直挺挺地對着蠍子砸落下來。
蠍子速度很快地閃避了過去,他轉過頭,看見黃鸠一臉困惑:“我沒有感知到危險。”
上午黃鸠接近瀾的時候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甚至不得不臨時放棄殺死對方的計劃。現在房間裡沒有危險,隻能說明瀾已經不在病房内了。
蠍子的表情更加陰沉了,他轉身幾步走出房間,問站在門外的兩人:“你們看到有人出來過麼?”
兩人俱是搖頭。
蠍子環視一周,目光緩緩落到被推動後轉到極限,幾乎和牆壁垂直的門闆上。
“我們出來時就檢查過門後了。”美杜莎說着,拉動門闆,門後不到半米就是走廊盡頭診療室的玻璃門。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從玻璃門内飄了出來。
黃鸠皺了皺眉,後退一步:“這間診療室給我的感覺一直很危險。”
“把其他病房檢查一遍。”蠍子冷冷地注視着走廊,“他可能跟在病床下面出來了。”
好在有美杜莎和紙匠盯着走廊,瀾就算出來了,也隻能一直躲在某個固定的地方。
“失憶種在C級世界的效果會被削弱,對于腦力80以上的人來說,有效作用時間隻有三天左右。”
“D級世界的懸賞已經失敗了,我們不能小看那個求生者,必須在他恢複記憶前殺了他。”
四人分工明确,很快從走廊盡頭開始清理病房。
“求生者?C級世界?懸賞?”
診療室的檔案櫃後,祁瀾聽着門外傳來的聲音,試圖理解那些陌生詞彙的意思。
“他們好像不是這座療養院的人,既不是病人,也不是醫生。”
“我和他們似乎來自同一個地方,失憶不是因為藥物,而是因為那個叫‘失憶種’的東西。”
如此一來,醫生在住院冊上找不到那個中年男人,就合理了。
想到這些人表現出的完全超離現實的隐身能力和驚人的破壞力,祁瀾不由有些慶幸自己沒有直接和他們對上。
他在阖上房門的時候就知道,想要出門必須借助其他東西的掩護,整個房間裡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底部帶有滑輪的病床。
但是解開固定病床滑輪和地面的裝置後,他卻沒有吊在病床下順勢離開,而是在踹走病床的同時,借力閃進了被推到大開的門闆後面。
祁瀾本來的打算是順勢藏進後面的病房,或者從門後偷襲,但沒想到門後不遠就是走廊盡頭的診療室,他沒有太多時間權衡,隻能以最快速度開門藏進了診療室内。
整個過程中,那些前來殺他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和房間之上。門後的那點動靜在病床撞擊門闆的巨響和房間内聲勢浩大的攻擊裡顯得微不足道,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
等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祁瀾才從檔案櫃後小心地探出頭。
他沒有看到與聲音對應的男人和女人。
落入他眼中的,是身軀如同細長爛泥、穿着職業套裝的怪物,和它旁邊一隻遍布着黑色黏液、頭頂觸須攢動的肥碩蠕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