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站在一間病房門口。祁瀾看去時,一個好像被剝了皮的血淋淋的怪物用螳螂一樣的前肢提着不斷滴血的刀從門裡走了出來。一坨沒有四肢的腐爛肉泥緊随其後,兩條肉質觸角緩慢伸縮着,它的每一次移動都在地面留下一條濕滑黏稠的拖痕。
祁瀾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突然感覺眼睛有些癢。
他擡手想揉眼睛,卻在眼眶下方摸到了成片的細小疙瘩。動作一頓,手指沿着眼眶迅速摸索了一圈,那些疙瘩似乎是從他的眼睛裡長出來的。
“是上午直視那些醫護人員帶來的影響嗎?但是進診療室之前,我的眼睛都沒有出現異樣。”
祁瀾想到了那條嚴禁進入診療場所的規定,但那些不知道是人是怪的東西還在外面的走廊上。他就算知道診療室裡有問題,也沒辦法在這時候出去。
玻璃門後的景象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模糊了起來,上面映照出了檔案櫃和祁瀾的臉,診療室裡好像在一點點變亮。
奇怪的是,門外的幾個怪物似乎沒有發現診療室的變化。
祁瀾倏然回頭。他發現光是從診療室最裡面一個被櫃子、椅子等雜物堵死的房門後發出的。
“既然出不去,索性看看問題到底在哪裡。”
米粒大小的疙瘩還在向外擴散,祁瀾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打算去那個門被堵死的房間看看。
腳步放輕,祁瀾觀察着四周,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他一方面要保證自己的動靜不被外面的人發現,一方面也在高度注意着眼睛傳來的感受。
這間診療室很大,到處是血,地面上不時能看到發黑腐爛的碎肉,就像經曆過某種極為可怕的暴亂一樣。
祁瀾躲藏的檔案櫃位于診療室的最外圍。在檔案櫃旁邊橫倒着一個藥櫃,兩個櫃子和門之間空出來了一塊。從地面拖痕來看,它們都是從門口推過來的。
空出來的那塊地面上有着大片早已幹涸的血迹,和檔案櫃後的地面連成了一片。兩邊地上都散落着一些做記錄的廢紙,這些紙大多被血浸透,僅存的幾張還算幹淨的紙片也和所有醫生寫的單子一樣,上面的筆迹龍飛鳳舞,宛如天書。
櫃子往裡是一片狼藉。桌子、躺椅、治療用的床全部翻倒在地,其上堆滿了灰塵,但隐隐能看到灰塵之下斑駁的血迹。有的躺椅和病床上還留着好幾道像被野獸指爪劃破的抓痕。
有一張鐵架床引起了祁瀾的注意。那張床的束縛帶邊緣參差不齊,好像是被蠻力強行掙斷的。床的前面有大片噴濺狀的血迹和發黑腐爛的碎肉,看起來就像有人躲閃不及,被床上發狂暴起的病人撕成了碎片。
走到診療室的一半位置,祁瀾突然停下了腳步。
眼睛附近瘙癢的感覺變重了。
他擡手摸上自己的眼眶,那些細小的疙瘩沒有再向外蔓延,卻如同一顆顆催熟的花苞一般,不斷脹大。
祁瀾平生最大優點就是珍惜生命,從不心存僥幸。
他立刻回頭打算後撤,瞳孔卻驟然縮小。
檔案櫃和藥櫃不見了,那扇玻璃門也無影無蹤,他就好像根本沒有轉身一樣,眼前依然是翻倒的床和椅,依然是診療室盡頭被雜物堵住的房門。
側頭看去,景象毫無變化。
那扇被堵死的房門就好像一隻長滿膿瘡的眼睛,死死盯上了他。不管轉向哪個方向,看到的都隻有診療室裡他尚未踏足的那一半。
空間被扭曲了。
眼睛周圍的疙瘩已經有了綠豆大小,祁瀾不知道它們繼續長大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想到那個面部無比腫脹的病人,他的心裡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
“不想讓我走?”
緊盯着那扇透出光亮的房門,祁瀾腳步加快,徑直朝診療室盡頭走去。
不斷深入,診療室裡翻倒的床椅漸漸變少,出現了成塊的長方形空地,那些空地的地面顔色比周圍要淺上一些,似乎上面原本是放過東西的。
目光在空出的地面和堵死房門的雜物間移動,祁瀾了然,那些一看就是匆忙堆上去的椅子和櫃子,就是從這些地方搬過去的。
快到那扇房門時,祁瀾踢到了一張從牆上撕下、滾進地面塵埃的告示。
他本來不打算理會那張卷成一團的告示,但目光掃過之時,上面露出的一角文字引起了他的興趣。
……視覺療養區醫護人員注意事項。
俯身将其撿起,祁瀾把紙卷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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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康療養院視覺療養區醫護人員注意事項
1. 請按時進行查房工作。
2. 請減少與療養人員的對話,不要相信他們看到的一切,但要盡可能安撫療養人員的情緒。
3. 請不要直視療養人員,嚴禁與其對視,但盡量不要讓療養人員注意到這一點。
4. 請确保每位療養人員均按時按量服用治療藥物。
5. 請将查房過程中病情加重的療養人員及時送入■■■,必要時通知■■■■,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