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說着說着,眼睛不受控制地再次看向了那張下半頁滿是混亂黑線的住院規定。他的瞳孔輕輕跳動,眼眸中倒映的黑色線條好像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腦海。
“好了!”
秦霜擡手将安德魯的頭轉開,強迫他看往别處。等到那夢呓般的喃語逐漸消失,她見對方除了面色慘白沒有别的異常,才略微松了口氣,嚴肅說道:“大家如果覺得不舒服就直接說,等到恢複後再談别的,不然san下降隻會帶來更多危險。”
san值是什麼?
這是秦霜第二次提到這個詞,祁瀾滿腦子的疑惑,他覺得這個詞可能和某種受影響的精神狀态有關。
沒有出聲詢問,他隻是就安德魯的反應總結道:“看來對着那些線條看太久會出現問題,嚴重情況下隻是回憶看到的内容就會産生影響。”
在幾人關注安德魯的時候,單橫已經在房間裡轉了一圈,他見安德魯沒有大礙,走過來說道:“住在這裡的求生者應該是在出門之後遭到了突然襲擊。他想要回到房間自保,因為後面的東西追得太緊,房門沒有來得及合上。”
“然後他來到了窗戶位置,想要從窗口逃走,但是鐵欄杆被封死,他掙紮無果後被拽了回去,在病房内部借助病床和對方進行纏鬥。”
“這場戰鬥持續時間很短,他在那個位置被拽下的欄杆貫穿,”單橫指了指被掰斷的欄杆所在的地方,吐出最後兩個字,“死亡。”
他用最簡短的話語将這間病房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說了出來。
“這是我的天賦,【推衍】。”
被大家盯着,單橫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向祁瀾解釋道。
天賦?
祁瀾腦子裡又多了一個新詞,他從來沒有像這樣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記憶恢複。
想起自己在診療室裡編造的瞎話,祁瀾又有些後怕,在他提到紙匠幾人的時候,單橫一直在打量四周,現在看來,他可能不是單純的緊張,而是在嘗試動用天賦進行檢測。
估計是他的天賦存在某種限制,自己的話才沒被拆穿。
“有種不好的預感啊,這群人一個接一個地,不是表現自己的能力,就是彰顯自己的天賦,他們接下來不會問我有什麼能力或者天賦吧?但我可是什麼也不知道啊……”
在心底默默嘀咕着,祁瀾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他就像是一個天賦十分強悍的大佬一般,高深莫測地向單橫颔首:“你的天賦很厲害。”
“我還有一個推測,”單橫想了想,謹慎地補充了一句,“不一定正确,但可以作為參考。”
“從推衍出的纏鬥場景來看,這個求生者的綜合素質并不弱,即使最開始時有些慌亂,也在最短時間内調整了回來。”
“安德魯大哥在出門前都會先看一眼外面的情況,如果情況不對就放棄行動。我覺得這個求生者也不會例外,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
“出現了某種特殊情況,在逼着他離開房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轉向了那張極端詭異的住院規定。就在這時,一個怯弱的聲音響起:“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說話的是小艾,她進來後就一直安靜地站在最後,幾乎讓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祁瀾想到了什麼,猛地扭頭看向房門。
一種淡淡的,雜糅着鮮血和腐肉氣味的詭異香氣,如同一朵朵無形的花,在房間裡悄然綻放。
門外的長廊蕩起水波般的漣漪,絲絲縷縷的光線如同夜空中流淌的銀河,從長廊盡頭的方向揮灑而來。
壞了!
這一幕在瞬間和昨晚亮如白晝的診療室相重合,祁瀾突然意識到了一件相當不妙的事情。
視覺療養區診療室的門是關着的,所以裡面的異狀外界毫無察覺。但這嗅覺療養區的診療室,可是門戶大開的狀态!
聽覺區病人已經明确警告了單獨存在的人體器官和貼了封條的櫃子具備的危險性,祁瀾這時候要是還往裡面闖,那就不是頭鐵,而是找死。
“快走!”
丢下一句話,祁瀾一馬當先蹿出房間,卷起的風把沉朱的鬈發都刮到了臉上。
秦霜幾人雖然沒有他的反應快,但在聞到那股異香的時候也察覺出了不對,當下緊跟在後沖出房間。
白影不知何時消散,仿佛花香又仿佛腐爛血肉的怪異味道變得愈發濃郁,就像有一朵朵血肉凝成的食人花不斷地從診療室内爬出生長,妄圖吞噬整條長廊。
狂奔的幾人被那股濃烈而詭異的味道熏得頭昏腦脹,他們的呼吸變得急促,鼻子附近的皮膚上一個個細小的疙瘩不安地湧動着。
腳下的地面變得明亮,随着一條條光線的延伸,長廊入口的景象開始虛化,時而是來時的大廳,時而是本該在他們背後的診療室。
兩種景象交替的速度越來越快,房門上的門牌數字也如同眨眼一般不停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