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鄭清昱大早上起來家裡已經沒人了，桌上留有粥和馄饨，她慢慢吃了，無意間拿起手機刷了一會兒才發現陳嘉效“消失”一晚上了。

昨晚臨睡前，她突然想起沒告訴陳嘉效自己回了南苑。

倫敦的那次争吵曆曆在目，鄭清昱又把網打開，給他發了條消息。

這有些反常，按理來說隻要他不是喝得爛醉，快過去七個小時不應該一句話都沒有。

鄭清昱平靜放下手機，繼續喝粥，思緒卻開始像海一樣泛濫，冒出很多膽戰心驚的想象。

她想，她突然明白了當時在倫敦他是什麼心情。

重新摁亮屏幕，上面多出一行通知欄，并且還在源源不斷彈跳，鄭清昱心跳徒然加快，手忙腳亂點進去。

是梁意意。

“？？？”

“你和陳嘉效沒分手吧？”

鄭清昱覺得莫名其妙，指尖正在敲打屏幕，突然又停住了。

梁意意不可能平白無故大早上“發神經”，自從告訴她自己和陳嘉效的事情後，梁意意根本就沒過多八卦。

随即鄭清昱又想到，會不會是她聽說了芮敏來台城的事。

默默把打好的字又删除，鄭清昱還是撥通了陳嘉效的号碼。

無人接聽。窗外鳥鳴悅耳，朝陽蓬松地照進家裡，鄭清昱起身把陽台的窗簾拉好，室内瞬間陰涼一片。她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從列表裡翻出陳莉莉的對話框，然後把碗筷收拾幹淨。

其實也沒過多長時間，鄭清昱卻覺得自己做了很多事，從陳莉莉的回複知道昨晚陳嘉效的确是和王磊甯一幫人喝酒，四點多王磊甯才回到家的，司機說送王董回來前先送了陳嘉效。

陳莉莉原本以為她想打聽厲成鋒，可她昨晚不在場，的确不知道厲成鋒在不在。

鄭清昱不禁皺眉，心口有些悶。喝到四點多，連電話都不會接，她有些生氣，淡淡怨怼，平時他還總說她不懂得愛護自己身體。

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鄭清昱下意識舒出口氣，一時間把梁意意給忘了。

八點多的時候鄭清昱自己開車，往台高的方向去。

對于周盡霖曾經的班主任，鄭清昱僅僅知道個姓，且不說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對方是否還在台高任課，就算在，她又要怎麼樣不那麼唐突地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雖然是周六，可對于在全國名列前茅的高中來說，不存在節假日，而且十幾年前台高的管理就很嚴格，沒有熟人打招呼，連隻貓都難從正門進去。那天晚上他們穿越台高校園去吃夜市街也是陳嘉效帶的，他常回來看老師，以前還受邀參加校慶晚宴，保安都對他臉熟了。

鄭清昱被攔在保衛處的時候，有一瞬間想到陳嘉效，也許讓他幫忙打聽可以省很多事。

雖然他和她是同一屆，入學高中的時候周盡霖已經畢業了，可陳嘉效是台高初中部的，周盡霖是風雲人物，鄭清昱甚至想過陳嘉效其實聽說過周盡霖。

可鄭清昱沒繼續往下想，雖然她決定，也知道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的過去說給陳嘉效聽，但至少不是現在。

現在她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全心全意做這有關周盡霖的最後一件事。

門衛也沒想到鄭清昱這麼倔，傘都不打在烈日下和自己生生磨了半個小時，臉都曬紅了，無奈歎口氣：“你想要打聽誰呀？你說你也不是這個學校的，不然但凡你能說出一個可以帶你進去的人，我都給你放進去了。”

鄭清昱急得汗順着臉頰滴下來，懇切的語氣，“女的王老師，教數學的，現在應該有六十歲了。”

半個小時前鄭清昱口裡就隻有這一條信息，現在還在不斷重複，門衛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精神有問題或者裝瘋賣傻，可看她打扮氣質又真的不像。

“我都說了，台高這麼多老師，姓王的多了去了，六十左右的老教師光我聽說過的就七八個，教什麼的我倒不了解。這樣吧，你登記你的名字，如果我碰到我認識的那幾個，我幫你轉達一聲。”

鄭清昱拿起筆的時候又猶豫了，直接寫周盡霖的名字嗎？

鄭清昱曾經了解到那架飛機上一個女生出事後她的高中班主任聽到噩耗的時候直接暈倒了，自己最驕傲的學生遭遇事故，老師肯定是承受不了的。

周盡霖又說過，王老師在學習上對他寄予厚望，在生活上也處處關照他，私下他們班一群學生把王老師當家人和朋友。

門衛看她又不寫了，徹底失去耐心，要是讓領導看到他和一個女人僵持這麼久說不定自己飯碗都不能保。

“你到底幹嘛的，不寫就趕緊走，不然我叫人了！”

鄭清昱低頭匆匆說了句“對不起”轉身往回走了，擡頭看到門口聚集了一群人，手捧鮮花禮物，應該是回來看老師的，她默默走開了，怕擋到他們的路。

“清昱？”

突然有人叫她，鄭清昱怔怔扭過頭，周森然臉上最後一絲遲疑也化成驚喜，“真是你啊，你也是台高的？”

鄭清昱腦海閃過一束火花，反問他：“你是台高的？”

怪曬的天，鄭清昱牙齒卻在“咯咯”打顫，雙頰是過豔的熟色，似乎十分期待地注視着自己，周森然有些愕然，微微一笑：“我是07屆的，原來可以叫你一聲‘學妹’了。”

周盡霖是06屆的。鄭清昱眼神一黯，艱難又孤注一擲地把自己的自尊和勇氣投出去，聲線都在抖：“我其實不是台高的，但我想找一位老師，她姓王，我隻知道她當年在國際部教書，是06屆1班班主任。”

周森然聽得有些困惑，眉頭皺了皺，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同學卻在催促他了，意味深長朝他使眼色，周森然再扭頭看到鄭清昱，發現她正在用無比熱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微微錯愕，穩了穩心神，招手問自己同學，“老劉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國際部有個姓王的數學老師，你小子當時的女朋友不就國際部的？”

“我們自己數學老師我都快忘了叫什麼名了，你知道我記老師都記外号的。”

鄭清昱急切開口：“她的學生們都叫她王姐！”說完意識到自己嗓門太大，聲音差點劈了，有些尴尬低下頭。

老劉好笑，“那學生時代叫誰不是姐啊、哥的，我們還叫我們老班王姐呢，不過我們王姐是教語文的。”

寥寥幾面留下的印象裡，鄭清昱始終是個有距離感的人，她雖然像普通人一樣活着，身上卻沒有那麼多世俗的繁雜氣息，除了出衆的樣貌，鄭清昱的涵養、底氣都是沉靜強大的，周森然從沒見過她這麼狼狽無措，可即使這樣，她的五官也始終有一絲清冷的倔容在。

“方便我問一下你找這位老師有什麼事情嗎？”

鄭清昱沒有回答，周森然沒說什麼，轉身走了，老劉都覺得有點意外，略顯尴尬沖鄭清昱幹笑一聲也走了。但其實周森然是回去問他們的女同學了，女同學對這些信息比較了解，不到半分鐘，周森然小跑回來，手裡還多了把太陽傘，打開移到她眼前的同時不由得也喜悅，告訴她：“我們有同學知道你說的那位王老師。”

他看了眼保衛處，“你進不去是不是？如果你還有需要，可以和我們一起進去。”

刹那間，鄭清昱眸光重新亮過白晝，鄭重向他道謝。

周森然拿自己做擔保，門衛看他們又是一群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放鄭清昱過去了。

老劉給自己邀功：“幸虧遇到我們啦，鄭小姐，你也不要怪他們，這幾年很多學校出意外啊，出點什麼事上面領導第一時間就是拿他們開刀。”

“我知道，我不怪他們，也很感謝你們幫了我的忙。”

那個認識王老師的女同學沒好氣拍老劉一掌，“要謝也是謝老周和我，有你什麼事。問人人你不知道，話也說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