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臉朝向吳正,抱歉道,“咱倆喝酒那天,你又給我送肉,又幫我漆房子,還弄髒了你那身衣服,我說曾有個波斯的客商給我留了個新奇的法子,能把衣服上的油啊髒啊洗幹淨,讓你把衣服留下我洗好給你送過去,可是…”
越說,石誠越不好意思,還擡手虛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的不是,沒想到法子不光洗不掉油漆,還越洗越髒,到最後我實在沒辦法,隻能一把火給燒了。吳兄弟你可别生氣,我原想着花錢再給你買一套新的,可是剛過完年,家裡花了不少錢,你那身衣服金貴,我實在挪不出手來,這些日子我也沒好意思去見你,不過你放心啊,今兒我保證,等這個月攏好賬,我就算差錢,也肯定借了賠你一件。”
吳屠戶聽完,臉色也恢複了,說話也不磕巴了,臉上連笑模樣都有了,責怪道,“老石這可是你的不應該啊,就一件衣服至于讓你躲我這好幾天,我說這兩天去找你喝酒,你都說抽不出空來,敢情就是因為這?衣服沒就沒了,我再買就是,跟我這麼見外,是不是沒拿我當兄弟?”
屠戶放了心,既然衣服都燒了,就算林紅杏手裡真攥的是他衣服上的布,那也是死無對證。
“不會不會,那怎麼能呢?”石誠連連擺手,“你隻要不惱,我就放心了。”
“還有,王妃娘娘,知縣老爺,”石誠膝蓋一轉,又轉向蘇瑾和宛平縣的方向,越發縮手縮腳,但卻像是鼓起勇氣壯着膽子一般,“剛才我一聽什麼殺人啊、犯法啊,實在被吓得夠嗆,話都不會說了。還請王妃娘娘、知縣老爺明察,吳兄弟是好人啊,我們全家就靠我一個人賺錢,老婆子常年生病卧床,閨女兒子又小還不懂事,其中辛酸…唉…人家誰住店不吃點喝點,多虧吳兄弟時不時幫襯着我點兒酒肉,不然單靠店錢我連租子都快供不起了…”
說着,石誠擡手擦了擦眼淚,而後朝蘇瑾和宛平縣不住的作揖,“王妃娘娘、知縣老爺,這件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們可不能冤枉了吳兄弟啊。”
蘇瑾一直在旁冷眼看着,見他終于把話說完了,才笑道,“見你上堂那模樣,以為你是個老實人,不想是我眼拙,錯看了你。不過也是,能動手殺人的人,能是什麼老實人?”
石誠表情微僵,但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轉瞬便又換上那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瑟瑟發抖不住的磕頭道,“小人實在惶恐,小人平時連隻雞都不敢殺,怎麼敢殺人呐。”
“方才見你暈着,便沒提你的事情,現在既然醒了,”蘇瑾咧嘴一樂,“便一同處理了吧。”
“王妃娘娘饒命、王妃娘娘饒命,小的一向老實本分,半點壞事都不敢做啊,還請您放過小人,小人實在不知您說的是什麼啊。”石誠很聰明,不反駁也不狡辯,隻一味磕頭求饒。
這要是放在平時,縣衙外圍滿了圍觀百姓,倒真可用輿論壓制住權貴。
畢竟,誰也不想落個仗勢欺人的名聲。
可今兒不一樣啊,礙于裴子弈的身份,圍觀百姓們距離縣衙大門少說都有十來米遠,更别提到大堂的距離了。
大家隻能看到石誠在那一個勁兒的磕頭,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呢。
即便他的聲音已經很大了,依舊沒什麼效果。
他們連什麼案子都不知道,就更别說石誠二人身上的事了。
在毫無任何線索的情況下盲猜,更多的是猜他是不是犯了什麼事,正求宛平縣寬恕呢。
任誰也不能一下子,就将他一個老實巴交的客店掌櫃,聯系到殺人案子中去。
蘇瑾正因為知道,也不攔着。
反正眼下這案情她也要梳理梳理思路,接下來要做的是如何讓他們自己承認罪行。
她又不是專業幹刑警的。
林紅杏是把全部真相告訴她了,可問題的關鍵是,并無任何實際證據證明是他二人動的手。
那天晚上,林紅杏正在石家老店的一間上房中熟睡,忽然覺得有人動她,還聞到了刺鼻的酒氣,意識朦胧之際便以為是自己夫君,迷迷糊糊睜開眼,誰知看到的竟是石誠和吳正二人。
林紅杏登時反抗驚呼,二人怕她鬧出動靜,招來其他客人。吳正趕緊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但林紅杏還在反抗,掙紮間扯壞了吳正的衣服,他當時松了捂她的手,心疼的托着撕裂的布條想往回按。得了空隙的林紅杏登時大嚷,被石誠接連刺了兩刀,抽刀時又濺了吳正一身的血漬,殺其性命後又将她帶至後院砍掉頭顱。
石誠先用鐵鍬将林紅杏的臉嗆花了,這樣一來即便事發也無人知道是誰,後用油紙包了遞給吳正,讓他宵禁後趕緊離開,就算路上遇上熟人也能說是給人送的豬頭,不引人懷疑。
之後,随便找個犄角旮旯埋了便是。
而她的屍身,是第二天入夜,石誠借着進草料給客人喂馬的名義,用闆子車将她拉到合和巷後街,最裡面的一口廢棄水井裡扔掉。
原本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理應無人發現才是,可吳正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喝酒給腦子喝糊塗了,他想着這麼一顆紮手的人頭,若是給到對家手裡,不正好一箭雙雕。
既處理了人頭,又能處理掉競争對手,都是他讓自己白白損失了那麼多顧客,要不是因為他說不定林紅杏自己早就得手了,哪兒還有今天這事兒。
正好趁此機會給他上個禮,越想越覺得此舉實在太妙,感覺自己簡直不要太聰明哦。
是以,人頭就這麼被吳正悄悄放到了對家鋪子裡,對家發現這顆人頭後差點沒吓死,當時報了官。
這顆人頭也就到了宛平縣。
而吳屠戶的對家,因為并沒有證據證明是人家殺的人,隻讓地保作保,先放了回去。隻是不能出城,走哪都要去找地保報備,另需随傳随到。
也因為林紅杏的頭面被毀的緣故,是以調查了好幾日,都還沒确定死者身份。
其中最好的消息便是,若不是吳正這一手‘聰明’之舉,此事當真怕是難以事發。
可這一切,都是林紅杏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轉達給蘇瑾的,至于證據、證詞,還需要她來補齊。
這對她來說也是個挑戰。
幸而,林紅杏給的過程還是很清晰的,還有不少二人的細節,接下來她就是想盡辦法,詐也得給他們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