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霍咎漆黑沉默的眸子懶洋洋地睨了她一眼，眼底情緒莫測又危險。

兩人目光交彙在一起。

“沫兒。”

外頭來聲響，裴沫一愣，轉頭看向院子外面，門鎖着，朦胧的光映照在附近的樹木上。

裴沫走近，隔着門：“太晚了時辰不早了，夫人有什麼事嗎？”

她的話很生疏，與人劃清界限。

外頭的裴母一愣，她也是後來從裴瑜房中出來才得知裴沫來過了，一時間，心中的酸澀找不到地方宣洩。

“沫兒，娘求你，你救救你姐姐吧，她這幾夜疼痛翻來覆去睡不着，娘揪心啊~”

腦海中浮現裴瑜躺在病床上，嘴角殘留血迹，眼眸失神地望着她，一想着，裴母心中一陣劇痛。

她說着，拿帕子撚眼角，中間橫着一道門，裡頭的裴沫并沒有看見。

裴沫垂眸，伸手盯着自己皙白的手腕。

裡頭的血液流淌，刀再怎麼鋒利，也是很疼的，她也會疼得睡不着。

“娘求求你了，瑜兒從小身體好，從來不會吐這麼多的血。”她言辭懇切，“娘見不得她痛……”

“我——”

霍咎突然出聲：“裴府真是好大面子。”

門被推開了，裴母正面對上霍咎，眼角的淚水還未幹涸。

長眉入鬓似含黛遠山，月射寒光的眸，裁若柳葉的兩片薄唇，芝蘭玉樹般的身影。

夜色正濃，他白玉冠，一襲玄白錦袍，腰間佩有祥雲玉佩，整個人流光潆洄，似是月光披在了身上，寒冷，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谪仙。

“陛下。”裴母跪下身，連帶着身後的婢女也跪下身。

霍咎冷眸掃來，帶着薄怒俯視在場所有人。

裴進趕來，規矩跪在最前頭，叩首，“陛下見諒——”

“裴進，朕體諒你因兒疾病纏身有所不周，但朕絕不允許朕的皇後被欺辱。”

霍咎在一片寂靜當中，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陛下，”裴母出聲，聲淚俱下，“實在是瑜兒的病，所有醫師皆是束手無策。”

“束手無策便就地埋了，朕的皇後乃鳳體，她裴瑜——受不起！”

霍咎站在裴沫身前，身姿挺拔，安全可靠，裴沫怔然望着他的背影，蓦然淌下淚來。

“回宮還是呆在這裡？”霍咎低聲詢問這裡唯二站着的人。

裴沫搖頭，回宮後得到的消息未必有在這裡都多，最近便是林老将軍和北域的戰事，她不能松懈。

還有就是要盯着裴瑜和霍淩，這樣他們有什麼變化，她也來得及更改計劃。

“我近日待在這裡。”裴沫道。

霍咎也沒有強求，叮囑：“霍十和另外幾人留在這裡護你，有人欺你盡管欺負回去就行。”

他的話不僅僅是說給裴沫聽的，還有外面的裴尚書和裴母外加一衆人，告訴他們裴沫身後有靠山，誰都不能辱沒了去。

送走霍咎之後，裴進擡頭想要好好看看自己不在意的女兒，卻發現月見軒的院子已經合上了門，不待見他們将幾人甩在外面。

翌日。

裴沫再次走進逢春院，裡面的血腥味散了些許，

屋子裡的人已經被遣下去，這時候隻留有裴瑜一人。

她一進來，裴瑜的視線就黏在她身上。

“你沒被放血？”裴瑜目光多次逡巡在她的手腕，見她完好，差點爬起來，風灌進喉嚨，不免嗆咳起來。

裴沫跨進門後，門被關上，裴瑜費力往後靠，四目相對，一雙眼瞪着裴沫，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出什麼情緒。

而後她像是得到了什麼結果，癫狂笑起來。

“醒了啊，原來是醒了。”

裴沫就那麼站在門口，對着她的聲音，又往她那裡邁了一步。

“我說呢，怎麼走向改了那麼多。”她聲音忽低，“原來是醒了啊。”

“你知道嗎，你周圍所有人，都是被操控的，”

裴沫看着她，沒有多餘的情緒。她大概清楚，自她夢中醒來，便隐隐有個猜想。

“為什麼唯獨你，唯獨你會醒？！”

裴沫沒有回話，裴瑜也不需要得到她的回話。

“早聽說過你，在我來之前。”

“聽說有一人搞砸了制作組半年的心血，程序不穩定，多次更改路線，導緻那群秃子本來不多的毛發更加稀疏。”

裴瑜上下打量一番，“聽說後面用程序控制了你，你怎麼會醒來？難不成——”

裴瑜不說了，聲音淺淺，像是自問，又像是嘲弄：“那群家夥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道會怎麼難受呢。”

“我想回家了。”裴瑜望着房梁，擡手指指，“這裡是吊燈，上面裝飾的玻璃是心形的。”

裴沫坐在她的榻邊，視線看着她嘴角的血液堪堪止住，裴瑜忍不住被血沫子嗆咳起來，有些幽怨，有些哀愁。

“家裡的飯味道不好，總是清湯寡水的，沒滋味。”裴瑜轉頭，“你能知道那味道嗎？”

“我想過，要是留在這裡一輩子也不錯。”裴瑜道。

她的臉已經瘦了一圈，看着病恹恹的。

“你不會以為我會這樣說吧？”裴瑜笑起來，對上裴沫冷漠的神色，忍不住将自己身後靠着的軟枕砸向裴沫。

裴沫躲開了。

雖然沒砸到人，裴瑜也冷靜下來了，“不過醒了又如何，你，你們，終究要被推着走向死亡。”

“好了，妹妹，我等你放血。”

裴瑜心情大好，看着這頭的裴沫，眼中的惡意絲毫不影響沒有掩飾，對着裴沫露出一個惡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