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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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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年春。

張秋頭暈腦脹地爬起來,模糊看見外頭仍漆黑一片,于是伸手去摸床頭的手表。打從穿越回民國,她就沒睡過幾個太平覺,要麼時刻警惕着敵人、要麼随時準備着開刀,好容易回到後方,噩夢又一樁接着一樁。唯一稱得上“幸運”的是,無論夢裡頭怎樣洪水滔天,一睜眼她就忘得一幹二淨,足見沒心沒肺也有沒心沒肺的好。

外頭有幾個勤務兵正在院子裡掃雪,這景象讓她短暫地想起闊别已久的中原老家,“南漂”多年,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大的雪。屋内的火炕快冷透了,她把炕邊搭着的毛衣棉襖統統撈進被窩,将自己裹得像隻渾圓蓬松的棕熊,而後才敢出門迎上黑土地清晨的寒風。柴火堆在後院,炕道則在另一頭,她走在勤務兵們辛苦開辟的道路中間,自覺沾了人家很大的光,便禮貌地對他們道了聲“辛苦”。

新來的一個勤務兵對這聲招呼表現得很驚奇,轉頭問身旁的老兵:“她是和俺們說話?”

老兵則對此習以為常,也向她點點頭:“阮醫生早。”

彼時各部隊還沒有更換後世的影視作品裡常見的那套裝束,她日常所穿的大多還是抗戰時候的軍裝,左胸标注着部隊番号、職務、軍銜以及她在這個時代的姓名——阮靜秋。才清理過的路面仍有些滑,她走了兩步,終究無可避免地踉跄着,四腳朝天地摔進了路旁的雪堆裡。前幾天外出時,她所乘的車子就是如此翻進了路旁的溝渠,那時磕碰的挫傷還沒有全好利索,這下又傷上加傷,疼得她沒法顧忌形象,坐在地上抱着腿一陣呲牙咧嘴。勤務兵們見此情形,紛紛放下手裡鏟雪的工具來攙扶,她對耽誤他們工作感到很抱歉,連忙站起來,又向他們擺手:“沒事、沒事……我就是分神了,沒留意腳下。”

老兵對她說:“雪鏟到一半,路上還有冰,現在很不好走。你還是回屋稍等一會兒,等路上撒了鹽,冰化開,就不易滑倒了。”

她看看自己又看看路,姑娘家的自尊心最終占了上風,與其摔得鼻青臉腫叫人看笑話,冰疙瘩似的冷炕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她哀歎道:“好吧,那我晚一會兒再出來。”

眼見她搖搖晃晃地回屋去了,那老兵才悄聲對一旁的新兵說:“阮醫生和别人不一樣。”

新兵仍舊很納悶:“怎麼個不一樣法?”

老兵看了他一眼,答道:“人家把我們當人看嘛!”

宿舍和外面一樣冰天雪地,連鋼筆都凍得不出墨水。她邊往手心呵氣,邊艱難地書寫早前擱置的某份報告,标題四個大字:“調職申請”。說來也怪,别人都羨慕軍部的醫生成日清閑得生蘑菇,她反倒在申請中慷慨陳詞,痛表了一番要去前線野戰醫院治病救人的決心。這行文語氣都實在和她往日散漫懶惰的作風大不相符,她讀了幾遍,竟被逗得笑出聲來。自己尚且覺得好笑,廖軍長那裡多半更過不了關,她抓抓頭,隻得又找來一張信紙從頭重寫。

自從在一九三六年的某日像隻落湯雞似的爬上塞納河岸,她已在這個時代生活了近十年之久,“阮靜秋”三個字翻來覆去寫了無數遍,好像已确實變成了她的名字。一開始她想得很開也躺得很平,覺得功名利祿都是身外之物,道路和主義也不能保她太平無憂,人在亂世,活着才是第一要務,其他通通都得靠邊站。後來做了醫生,讀書加規培那些年背記的一腦子東西多少為抗戰做出了點貢獻,隻是受限于藥品、設備、技術和其他醫療條件,死在她眼前的人還是比被她救活的人要多很多。再後來,抗戰勝利了,她的部隊奉命北調葫蘆島,對面的敵人換成了同胞的姐妹弟兄。

她不願意摻和進手足相殘的悲劇,而使自己淪為某種意義上的“幫兇”,又不可能憑一己之力而産生什麼根本性的影響,于是今日裝病、明日偷懶、後日摸魚,軍部遷到哪兒,她就到哪裡的火炕上繼續躲清閑。直到前幾日,她在行軍途中偶然遇上了一位同僚,對方忍受不了救不完的傷員和停不下的工作,于是便趁亂溜号,打算就此逃回關内老家。這位同僚說來也是位高材生,抗戰時響應政府号召參軍,曾和她一起在印度接受美國人的訓練和後來反攻緬甸的戰事。這麼一位有經驗、有知識的軍醫竟然溜号逃跑了,可見前線醫院忙碌到了何種地步。

這件事給她帶來了很大觸動,也讓她仔細地反思了一番。昆侖關大戰的時候她才十幾歲,野戰醫院的棚子四處漏縫,人一擡頭就能看到山上連成片的屍體,一低頭就是焦糊的傷和黑紅的血。入緬遠征那年她則剛滿二十,除了應對各種各樣的戰傷,她還得學會從士兵們腿上拔除螞蟥、分辨諸多毒蟲毒蛇、以及應對層出不窮的瘧疾和登革熱。那是作為士兵最艱苦的時間,也是作為醫生最好的時間,人人都像個永動的陀螺似的不停奔跑,白大褂上永遠沾着血迹,可從沒人叫苦喊累。如今她想,治病救人是醫生的天職,本不應該以他們帽子上綴着哪顆徽章而決定傷者的命運,更何況,沒準她現在多救一個人,将來東野就會多一個兵,這也算是為新中國做貢獻。

寫完報告,外頭的天已蒙蒙亮了,勤務兵們清掃積雪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她把報告收進口袋,出門先去辦今天的正事——為軍醫處申領下兩周的常用醫療備品。軍醫處那些更年輕一些的小姑娘們直到這時才三三兩兩地,睜着惺忪的睡眼從宿舍裡出來洗漱,不時互相抱怨着昨晚誰又說了夢話害大家不得好眠。她們的宿舍位于院子另一側,雙方相向而行,才剛遠遠打上照面,其中便有個嗓門響亮的大聲問:“阮醫生什麼時候再給我們講長官們的故事呀?”

阮靜秋被這一聲震得差點又要滑倒在地。院子裡的衛兵參謀們無不聞聲側目,她心中喊冤,這群姑娘們大多是本地剛征召來的新兵,上回談天時被她們纏得煩了,她才随口講了講長官們的脾氣個性、行事作風,讓她們不要太過畏懼而已。此刻解釋也隻會越描越黑,她索性闆起臉來,裝作很兇神惡煞地道:“不好再講了,再講下去,保密局就要來把我們一起抓走了。”

那個大嗓門的小姑娘吓得“咿——”一聲,連忙縮起腦袋,惹來同伴們的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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