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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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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聿明腳不沾地,一早才去行轅接受蔣總統的訓示,又馬不停蹄地趕回沈陽剿總司令部聽衛立煌面授機宜。阮靜秋和當地的幾位軍醫交接了杜聿明的病情和治療方案,但沈陽此時沒有飛機回返徐州,她至少要等到當天晚些時候或轉天早上才能走。她徘徊在司令部大院裡,在門崗哨兵困惑的注視下走進大樓又走出大樓,始終沒有找到她迫切想見的那個身影。說不失落是假的,十幾年相識相知,她和他沒有主義或路線之争,隻有日積月累的情誼和難舍。她不能說破戰争的結果與他的命運,更無從預知自己的未來,之所以一路躊躇彷徨,不過是想見他最後一面。可目前看來,他應該不在沈陽,聽聞九兵團正在彰武至新立屯一線休整,他此時多半脫不開身。

眼見衛兵們的眼神已很有些懷疑,她不好再徘徊下去,隻得轉身向外走。而這時候,院裡忽然駛出來一輛汽車,廖耀湘在後排降下車窗,意外又疑惑地望向她:“小秋?”

阮靜秋驚訝地睜大眼:“你怎麼會在沈陽?”

廖耀湘為這古怪的問題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衛總說杜先生到了,叫我回來開會。現在換我問你,‘你怎麼會在沈陽’?”

阮靜秋悄悄握住了口袋裡的那隻絡子,抿着唇沒有回答。廖耀湘仍有些疑惑,但看出她有話要說,于是向她招手道:“上車吧。”

前座的敬副官早在上回風波中就瞧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尋常,于是悄悄告訴司機,叫他開去河邊公園等人少僻靜的地方。司機則一路目不斜視,車子停穩後,阮靜秋左右一瞧,不由啞然失笑:這麼巧,她又回到了長沼公園,隻是身邊說話的人從杜聿明變成了廖耀湘。兩人沿湖走了幾步,廖耀湘确認周圍沒有他人,轉頭問她:“現在可以說了。是有什麼要緊事麼?”

阮靜秋感到自己的腦袋又突突跳動着痛了起來。她暗中攥緊手掌,心想,橫豎都是要痛,區别無非是痛在腦袋還是痛在心裡。不論那個阻止她幹涉曆史的外力究竟是否存在,隻要它不能當場使她斃命,她今日就必定要把這番話說出口。她上前了一步,與以往的交流相比,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廖耀湘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一度試圖打斷:“小秋——”

勸阻的話還沒有出口,阮靜秋就先一步問:“對你來說,這件事真的沒有其他選擇嗎?”

這句話才說完,她的腦袋裡便像鑿進了一枚鐵釘,疼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疼痛使得她的雙眼泛紅,眼眶含淚,廖耀湘見她神情苦痛,不忍再開口打斷,隻神情複雜地望着她。

阮靜秋咬着牙,竭力抵抗着直往骨頭裡鑽的劇痛。她顫着聲音說:“我知道報紙上所寫的那些都是假話。錦州就要完了,長春朝不保夕,就算九兵團能撤出東北,可然後呢?”

廖耀湘眉頭緊皺。

阮靜秋艱難地向他挪近了一步。即便對于故交好友來說,兩人此時也已經近得過了頭,再多一寸就要撞上對方的鼻尖。她斷續地抽着氣,壓低了聲音,既像在抽泣,又像在懇求那樣,接着說道:“我也知道這對你來說太難了,可另一條路或許才是生門!現在一切還來得及,隻要你肯選擇,一切或許還有希望!”

“沒有這樣的‘或許’。”廖耀湘斬釘截鐵地說。他面色陰沉,但并沒有發怒,而是擡起雙手,握緊了她的臂彎。“我了解你的為人,因此可以不追究這話的來由。”他強調道,“但除我之外,這話再不要說給第三個人聽了,即使是杜先生和邱司令也不行——否則你就要大禍臨頭。”語罷,又用力地晃了晃她,“記住沒有?”

她的腦袋就快要被鑿碎了,沉寂已久的蟲蠅們又在她耳旁活躍起來,高一聲低一聲地不住尖嘯。“你們全是一樣的!”她淚流滿面,哭着叫道,“杜先生、邱長官、戴師長,還有你——你們統統都一樣!旁人滿心想着明哲保身、榮華富貴,隻有你們一個個前赴後繼往南牆上撞!”她反手抓緊了他,“你還記得你在巴黎對我說的話嗎?如今的一切與那時已完全不同了,可你的向往、你的抱負、你的理想還在,或許在另一條路上,它們還有實現的可能!為一個腐朽破敗的政黨白白犧牲,這樣真的值得嗎?”

廖耀湘定定地看着她。“是。”他仍舊很平靜,也很堅決,“你說得對,我們是一樣的——即便你用同樣的問題去問,他們也會給出相同的回答,這是我們的選擇。即使結果未必盡如人意,至少無愧于心,無愧于天。”

這句由她在入緬遠征失利後,在英國人的傷兵營地裡用于安慰他的、被她從現代的某部電視劇裡擅自拿來的話,如今又全盤奉還給了她。她淚眼朦胧,但又無比清晰地看見了他的眼睛,從那雙瞳孔中看到了遼西戰場近在咫尺的潰敗,也看到了他無可挽回的命運。此時此刻,她終于意識到,她所知道的這一切,他自己也早就預料到了,可他還是如此選擇——落子無悔,絕不回頭。

她再沒有什麼話能說動他了。即便現在告訴他,面前的這個阮靜秋來自數十年以後的未來,早就清楚地知道這些戰争的結局和每個人的命運也同樣于事無補,而所謂的榮譽與名聲對他來說更是不值一提。她早該想到的,從看着五軍走進野人山的那天起,她就注定要與這些人一個一個道别,可人非草木,道别又談何容易。

理智的判斷與曆史的記載告訴她,這場戰争将帶來東北全境的解放和農民百姓的新生活,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可她又無法控制自己這樣難過、這樣痛苦、這樣不甘心看他就此徒勞無謂地犧牲。此時此刻,她甚至也說不清是腦袋裡的那顆鐵釘正要撬開她的頭骨,還是肚腹裡有把尖刀正攪得她肝腸寸斷,唯有渾身顫抖着望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敬副官遠遠走近了幾步,低聲提醒他的長官,他們該趕回九兵團去了。廖耀湘應聲,而後歎一口氣,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我得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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