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民國穿越]遠上寒山 > 第84章 失去

第84章 失去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再醒來,她已經躺在小屋裡那張簡易的折疊床上。廖耀湘一手抱着水盆,另一手拎着暖瓶正好進屋,冷不丁腳下一絆,差點連人帶物件一同跌倒。阮靜秋急忙坐起身,他于是對她擺手:“躺回去、躺回去。這麼點小事,不要你幫忙。”

阮靜秋忐忑地觀察着他的表情——與在徐州所聽見的那位江湖郎中語焉不詳的診斷不同,早前她還能心存一絲僥幸,可如今是大醫院的醫生們在手術之後作出了明确的結論,這意味着這件事闆上釘釘,他們口中“很難”的概率,幾乎可以約等于“沒有”。她被這件事打擊得神經過敏、風聲鶴唳,不确定自己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麼,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狀況。正要開口詢問,廖耀湘又變戲法一般,将茶杯、藥盒等一堆東西擺在床頭上,說:“張主任開了些止痛藥和消炎藥,叮囑你好好休息。他還說紅糖雞蛋對你也有益處,這就叫廚房開小竈去,還得過一會兒才能好。你疼得厲害麼?我灌個暖水袋給你。”

他說着話,已熟練地灌好一隻暖水袋,并将一條毛巾在上頭裹了幾圈,然後才塞進她被窩裡。阮靜秋懵懵然地接過暖水袋抱在懷,這才驚覺身上的衣褲也都換過了。病曆都交到了姚所長案頭,這事必然也瞞不過張主任,可看廖耀湘神情這麼平靜,又不像是知道了真相。她緊張地攥着被子問:“你、你……”

問題半個字還沒說出口,廖耀湘卻好像已領會了她的意思,十分自然地接過話頭:“你想問衣服?我換的。我看褲子上沾了血,猜想你大概不願意叫别人瞧見。唉,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來着例假,身子正難受。”

自打在這裡關了幾天禁閉,張主任就将這間小屋子分給了她做臨時宿舍。近來她忙得暈頭,少有精力嚴格打理内務,好在他如今已很習慣于勞動,不出幾下便将她屋裡的亂象整理一新。阮靜秋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感覺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他并沒發現她做了手術,更不可能知道她此後真的再難生育,看見她身上流了血,也隻是以為她來了月事,沒往别處去想。但是,這塊石頭并沒有就此消失,它仍然牢牢拴在她身上,她感到自己正被它拽着向深海下沉。這誤會來得太合适又太為難了,他越是關切得無微不至,她越感到惶惶不安,越怕真相一旦說出,會引來更糟的連鎖反應,尤其害怕他記恨起那幾個來問話的幹部,繼而影響他随後的學習改造。她笨拙地将自己縮作一團,問他:“你、你怎麼和張主任說的?他要是看出來了,該怎麼辦呀?”

廖耀湘歎道:“那就隻能盼望他看在曾和你我在東北共事的份上手下留情了。事出緊急,你忽然倒下去,怎麼叫也叫不醒,我顧不了那麼多,隻能請他來看病。”他在她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又道:“别怕,不管他是不是要把這事告訴姚所長,我都不會把你牽扯進來。無論誰問,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說是我一廂情願,故意糾纏你。”

阮靜秋抗議道:“不行,我不同意。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也應當兩個人一起面對,哪有推你出去的道理?”

她本就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說話稍微一着急,眼淚又掉下來。廖耀湘輕輕為她擦去淚水,伸臂将她摟入懷抱:“那麼,你現在明白我的感受了?過去這大半年裡,你就是這樣對我的。跟日本人打仗的那些年難道不比現在更難、更苦?既然那些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更算不得什麼。南京、緬甸、東北,算下來,我已經是死過三次的人,再大的事我也不害怕,唯獨怕你這樣躲着我。”

阮靜秋抱住他的脖子,眼淚滾落在他肩上。有他緊緊抱着,她真想大哭一場,偏偏這裡是功德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有人來敲門,加上她已惹出了一堆麻煩,被人聽見在屋裡大哭更會火上澆油。她因此不敢大聲哭泣,隻有嗚嗚咽咽地說:“對不起。”

廖耀湘溫柔地撫着她的頭發和背脊。他也感到她有些怪,雖不是第一回在他面前落淚,可自始至終都不肯對他說出事情的緣由,這哭聲聽起來好像也和往日大不一樣。但看她哭得傷心,臉色又憔悴虛弱,他不敢再和她争執追問下去。他歎道:“不過,我剛才确實被你吓壞了,因此也不想要再對你刨根問底。也許你真的有自己的苦衷,也許你隻是需要時間想好該怎麼告訴我。沒關系,多久我都可以等。”

阮靜秋稍微退開了一些,仰頭看着他的眼睛。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這樣看着她的呢?或許是沈陽,因為他此刻複雜地凝望着她的目光,和那晚她躺在他懷裡所看到的一模一樣;又或許更早一些,早到他在冰河裡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天,早到萊多的那個重逢之夜,早到他們在巴黎剛剛遇見,早到她此前從未發覺。她喃喃地問:“為什麼呢?”

廖耀湘一愣:“什麼為什麼?”

阮靜秋又靠向他,呢喃着:“你為什麼這麼好呢?”

廖耀湘眨眨眼,被她孩子氣的話語逗樂了,噗嗤笑了起來。他也想起了巴黎的初見、萊多的重逢和沈陽電光火石的那個夜晚,記憶轉又轉,最終停在了她跌進冰河的那一天。鄉間路況很差,部隊行軍疲勞,駕駛員分心翻車不算鮮見,他并不知道是她被壓在了車下,但既然眼見得有人遇險,便帶着随行的衛兵們下水幫忙。車子拉到河邊,由衆人一同使力推起來,他才看見她大半泡在水裡頭,發絲、眉毛、眼睫和嘴唇全覆着一層霜花,看上去幾乎已像是一個冰雕了。他急忙叫了聲:“小秋!”伸臂将她從水裡拖了出來,用自己的大衣和棉襖嚴實地裹住。

她這時還稍微能動彈,嘴唇和牙齒打着戰,眯着眼看了看他,好像還咕哝着喚了他一句“軍長”,才徹底不省人事。他抱着她到岸上,叫副官去找個女兵、再找棟房子或帳篷給她換衣服,他卻說軍醫處的女兵們早走遠了,附近恐怕沒有女兵能來幫忙。他隻得親自動手把她浸透了的幾件厚衣服全脫下來,由自己的外衣裹着,而後調頭趕回剛經過的某個村莊,打算找當地老鄉幫忙。他們一同擠在吉普車的後排,她濕漉漉的頭發凍成了冰,貼在他肩上飕飕地涼。确切地說,應該從那一刻起,他就隐隐感到了,失去她絕非一件輕描淡寫、不足挂齒的事情,但他也沒有馬上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部隊經過之處,村民們幾乎都抛家舍業而逃,臨近村子裡唯一一家住戶是個雙目失明的老爺子,聽見幾個軍官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吓得差點要磕頭求饒。衣服柴火都好找,當下卻實在尋不到合适的人,廖耀湘無可奈何,隻得将她抱進裡屋,親自動手給她換了衣裳。而後她又發高燒,兩片嘴唇粘連在一起,連口水也喝不進去。他心想,就當他救人救到底——于是摟她在懷裡暖着,嘴裡含了熱水,一口一口地喂給她。後來他也沒想那麼多,隻當自己救人心切,更何況這姑娘自小和他相識,也算有些非同一般的交情。火炕燒了又冷,冷了又燒,他并沒急着回去趕路,而在她身旁坐了足足半天。入夜時她醒過來,看見他吓了一跳,又立刻拉住他的手臂說:“軍長,你受傷了!”

廖耀湘抽了口氣,這才瞥見自己的袖口浸透深紅,一縷血絲随她的拉扯而滲出來,正絞纏着他的手腕。他說:“一點擦傷,不要緊。”

阮靜秋卻跳起來:“這麼久了還在滲血,怎麼會是擦傷呢!”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