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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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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北京南郊的這片農場,據說曾是元、明、清三朝的皇家苑囿,也正因為如此,這片土地天然适合發展農業生産和畜牧養殖,早在五十年代初就被當時的市委領導欽點為示範性“集體農莊”。這年春天,大興縣劃歸北京市轄區,轄下五個合作社與京郊農場合并,改稱大興縣人民公社,總面積達一百六十平方公裡,稱得上頗具規模。許久以後,當她再次想起這片廣袤的土地,腦海中依然能清晰地浮現出繁茂的果樹、忙碌的收割機、争搶飼料的家禽家畜,還有田間地頭無數個勤勞的身影。

不巧的是,各大隊的衛生所都已滿員,反倒是豬牛羊雞鴨鵝們急需獸醫照料。一位好心的老師傅不由分說地收下了她這個一臉茫然的徒弟,開始帶領她穿梭在各個大隊的牧場之間,每日為給母豬接生和幫助奶牛産奶等工作而奔走忙碌,随身的記事本上顧不得再寫離愁别恨,密密麻麻全被雞飼料的各種配比所代替。新的工作、新的環境與新的生活節奏确實對她帶來了很大的積極影響,讓她比自己預想中更快地走出了抑郁情緒,甚至也不再像過去那麼害怕未來。夜深人靜的時刻,她偶爾想起一些過往,就看着記事本笑起來:想不到邱清泉當年的無心之語竟成了真,她如今真是一位獸醫了!

時間轉眼到了一九五九年的秋天,廣播員一如往常将報紙頭版讀給大家聽,其中一則即是将要特赦戰争罪犯的消息。天更冷的時候,顧賢娟又輾轉打來電話,邀她去家裡吃頓便飯。自打離開功德林,她全身心都撲在公社裡,這一年既沒和楚青通信,也沒有再去鄭家拜訪,眼見顧賢娟把電話都打到了大隊,她不好再強硬回絕,就去家裡小坐了半天。吃飯是次要的,鄭洞國果然和她說起特赦大會的事,問她:“你要不要去?”

直覺告訴她這時候不應當和廖耀湘再見面——否則非得前功盡棄不可。但她又不可能不挂念他,于是糾結許久,擠出一句窘迫的詢問:“光亭和建楚這回都能出來麼?”

鄭洞國說:“要是我的消息不錯,光亭是排在這份名單頭一位的。至于建楚,眼下還不大好說,我想是要考慮公平分配,不能一下子把東北戰場的人都放出去,或者就是東北野戰軍方面有不同意見。”

阮靜秋不由得有些失落。她相信他專程叫她到家裡來,絕不是為了給她編造一堆謊話,首批特赦名單裡沒有廖耀湘,看來已是闆上釘釘的事情。鄭洞國看她沉吟着不語,再三勸道:“我看你還是應當去一趟。雖然你已不在那裡工作,但見證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也可算作有始有終。前陣子光亭寫信來,還問起你的近況,我暫且隻說了你在南郊農場工作,餘下的,還是由你當面去和他講比較好。”

也不知是被他的哪句話說動,她牙一咬心一橫,到底還是去了,悄悄擠在一群旁聽的親屬代表當中,坐在禮堂的最後一排。學員們的座位在她的右前方,且杜聿明和廖耀湘都坐得很靠前,她甚至沒法從後腦勺分辨。法官手持名單站在台上,在台下人們期待的屏息聲中逐一念道:“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鄭庭笈!……”被叫到名字的學員則走到台下,雙手接過這份千斤之重的特赦令,而後又一下子把腰背挺得筆直,盡管身上還穿着與其他學員别無二緻的藍黑色棉服,但神态已瞬間有了很大不同,确确實實像是一群新公民了。與後世所演繹的場景不盡相同的是,此時台下的掌聲中無可避免地混雜着一些議論、歎息甚至抱怨——看到那篇報道以後,人們無不盼望自己将頭一個換下這身衣裳,無不期待早日擁有合法的身份回歸社會,得以與分别已久的家小團圓,可百餘人的龐大學員隊伍當中,隻有區區十人得到了幸運的垂青,餘下的人們還不知道又要等待多久。

特赦大會後,學員們獲準與前來旁聽的家屬代表小聚片刻,杜聿明則追出來,在八角樓下的某個角落叫住了阮靜秋。他近年雖然常戴眼鏡,但總歸還是能認出她的身影,剛才在台上他就覺得最後一排角落裡的人像極了她,眼下打上照面看得仔細,他才看出她非但剪短了頭發,人也曬黑、清減了許多,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阮靜秋也覺得尴尬,她就是怕這種相顧無言的狀況,才特地坐在最後一排,打算見證完這個特殊時刻,有始有終以後就悄悄離開,偏偏杜聿明又叫住她。她說:“恭喜。”

杜聿明點頭道:“謝謝。你這就要走?不和建楚見一面?”

他話音剛落,那些未能第一批特赦的學員們也三三兩兩從禮堂裡出來。阮靜秋忙答:“不了,我還得趕回隊裡去。”

杜聿明對她再了解不過,隻需一看神情、一聽語氣就知道她想要拔腳開溜。他于是先一步拉住了她,低聲說:“一年了,你說走就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句話也沒有留下。我們誰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你也從不寫信來。你知道他這一年是怎麼過的麼?”

阮靜秋屏住呼吸——她沒完全聽真切他的話語,但她清晰地看到廖耀湘在人群末尾,幾乎最後一個走出了禮堂。她自認絕應付不了他的追問,也絕無可能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冷硬模樣而不心軟,為免露出破綻、前功盡棄,她隻有立刻逃離。杜聿明仍緊抓着她的衣袖不放,她掙了兩下掙不脫,不得不哀求他道:“求你先放我走,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日後一定解釋清楚。”

見她急得快要落下淚來,杜聿明心軟了,盡管心中仍有疑惑,還是松開了手。但此時跑路已太遲了,阮靜秋剛轉過身,還不及走出一步,背後就傳來喚聲:“等等!”

這并非一句強硬的、命令式的話語,她卻瞬間被凍結在了原地,兩條腿一動也不能再動。杜聿明歎口氣,又搖搖頭,決定将有限的空間留給他們兩人自己解決問題。與廖耀湘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想過叮囑他一些什麼,猶豫片刻,又将話語咽回了肚子裡。

腳步聲在她背後不遠停了下來,維持在一個勉強稱得上體面的距離。她低垂着腦袋,緩慢地轉過身來,眼睛看着兩個人的鞋尖,日光正将他們無言的對峙投下細長的陰影。在那片陰影緩慢地轉動了半寸之後,她終于低聲問:“你……你好嗎?”

廖耀湘看着她——他和杜聿明一樣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變化。他的帽檐壓得很低,和那副黑框眼鏡一起遮擋住了他的雙眼,讓人幾乎看不清那雙眼睛裡此刻湧動的是憤怒、痛苦,還是别的什麼情緒。在她吐出那句笨拙的詢問以後,他輕微地哼了一聲,似乎想要發出一聲尖刻的冷笑,笑聲到嘴邊又被沉默所淹沒。過了許久許久,他終于說話了,用着嘶啞的聲音反問她:“你隻想對我說這個?”

阮靜秋手足無措、張口結舌,汗珠在寒風裡簌簌滾落。她仍不敢擡頭看他,向後退了一步,顫抖着嘴唇、含混地咕哝着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她說完這話,腳下又往後退了一步。若說有什麼事能在此時此刻激起廖耀湘的怒火,目睹她接連的退卻必定要算其中一件。附近沒有旁人,他顧不得八角樓上巡視的衛兵,向前邁了一大步,同時抓住她的手臂:“把你的道歉收回去,我要解釋、要聽你說緣由,不要什麼見鬼的道歉!”

阮靜秋無從解釋——她手術的事固然無關緊要,首長們的遭遇卻是萬萬不能說的,未來将要發生的事和她的預見更是離奇荒誕有如白日做夢一般,就算她此刻告訴他,她全是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才打算和他斷了聯系,好讓他能無牽無挂地去美國生活,他也絕不會相信的。兩人正在僵持,張主任仿若天神降臨一般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笑容滿面地說道:“哎呀,小阮醫生回來了!難得有空說幾句話,還是到你那間屋子去說,我一直給你留着呢!”

見有外人來了,廖耀湘不再作聲,轉身要走。張主任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挾住了他倆,帶着熱情的笑容,一路寒暄着繞過醫務室的平房,走到角落裡那間小屋的門前。而後他打開門鎖,大手一揮,将兩個人同時推進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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