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時候後方有了情況,我之前提到過的那五隻紅蟻已經追上我們并開始發起攻擊。如此的情況遠遠超出了棘手的程度,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命懸一線的危急狀況的級别。這就是傳說中的極端被動局面,真的讓我們顧前而無從顧後。事已至此,不承受代價無疑是在幻想。我在拼命朝前沖的同時就感覺到自己的腹部被什麼東西給鉗住了,繼而就是一陣撕扯性的劇痛,我強忍着疼判斷一定是被身後的紅蟻咬破了肚皮。但是,在這個時候如果回頭與咬我的紅蟻對咬,雖說既解氣又有複仇的針對性,可理智告訴我絕對不能那樣做,因為那樣就會把自己最薄弱的部位暴露給前方最兇猛的敵蟻,從而它們就能更幹脆地把我解決掉了。我死了倒是對痛苦和危難的解脫,可固化和小頭就将因此承受相對增大的攻擊火力,真的如我想象,那麼結果肯定是我方的全軍覆沒。所以我不能回頭,必須忍痛繼續向前猛沖,拼勁餘力打開一個突圍的缺口,而在看着固化和小頭由缺口跑出去之後我也就能趴在地上安然地接受死神的邀請了。
忘我的精神能夠調動出超越真實能量的戰鬥力,身體被咬所制造出的劇痛把我的戰鬥潛能徹底激發了出來。我就像一匹受驚的烈馬一般不再瞻左顧後,張開大颚就朝前瘋狂地沖咬起來。在這一過程中凡是和我正面相遇的紅蟻不是被我咬傷就是讓我一頭頂飛,我真的成了一隻兇猛異常的“萬蟻敵”了,而踐踏敵蟻陣地的那種如丸走坂般的快樂也實在是太過瘾了。
興奮和殺敵的成就感使我忘記疼痛,但我還是感覺到自己好像是拉着什麼東西在跑,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應該是鉗咬着我的腹部的紅蟻被我硬拖着在跟跑。這一刻連死的準備我都做足了,還在乎這點比死亡要幸運得多的小事嗎,所以我就任它們咬着自己的肚子不放而隻管無畏地向前猛沖。解決問題還得靠固化,因為它總是在關鍵的時點發揮關鍵的作用。正在我不顧一切地朝前拼命沖鋒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六腿蹬地不再那麼費力而是變得順暢起來。這是一種丢掉了負擔之後的輕松,就像是之前我背負着一個沉重的沙袋,而在這一刻這個重壓我的東西突然就是消失了一樣。後來聽小頭說是固化用自己的颚将咬着我肚子的兩隻紅蟻中的一隻腰斬、另一隻斷颚,繼而使我擺脫了後面追兵敢死性質的死纏爛打。當然,固化能幫上我這個忙也多虧我即時不顧一切地向前快沖,跑到了它和小頭的身前才使我的這位親密的戰友發現我的肚子所拖拽着的危險。換個角度講,假若我不超越固化,那麼我的危險就不會被它發現,如此的話我的黴運将惡化到什麼程度就真的很難說了。
收獲總是青睐勤奮者,而勝利則偏愛勇敢者。沖着沖着我就看到前方不再有紅蟻,而展現在我的眼前的是無數綠色的草杆、草葉和草根之上升騰着氤氲之氣的濕漉漉的褐色泥土。這是一片充滿希望的視界,這使我立即意識到我們已經沖出了紅蟻的包圍,眼下要做的就是趕快跑到草林裡面去,那樣的話我們的被動局面就會大大改觀。在向前猛跑的過程中我側頭向右看了一眼,視覺傳遞回來的信息鞭策着我更加不顧一切地向前疾奔,因為我看到了固化和小頭在我的右側幾乎是以和我一樣的速度正朝着草林的方向飛跑。兩個同伴和我一起突出重圍絕對是個好消息。這個信息在我的大腦中起了化學反應,激發得我的精神超然振奮。自此,我就不再有任何顧慮地發揮自己在逃跑方面的潛能,朝着前方的希望之所狂馳疾跑而去。
鑽進草林之後我稍放慢了些步速,扭頭向後看了看,而這一瞥卻使我大為驚訝,因為我竟沒有看到一隻紅蟻追兵的身影。——這是怎麼回事?紅蟻不可能被我們完全消滅,它們至少還有原來兵力的一半能夠投入到和我們的戰鬥之中。難道它們害怕了?——是被我們的英勇戰鬥的精神給鎮住而不敢再繼續向前追擊了嗎?——不會,絕對不會!通過剛才的激烈交鋒使我認識到紅蟻們不棄不舍的韌勁,和即便以命相搏也要将戰鬥進行到底的剛猛意志所激發出的頑強戰鬥力。這樣的一群敵蟻是絕不會輕易言敗的,它們在戰鬥中的表現令我尊重,所以我相信我所尊重的蟻一定也會像我一樣具有永不言敗的精神和氣概。
事情發展到了這種地步我反倒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行動了。預想的情況沒有出現,眼下所看到的情況都在預想之外。這是曆經苦難之後的幸福降臨,抑或是一場更加兇險的災禍出現之前短暫而寂靜的過渡階段。難道我們錯誤估計了紅蟻在草林中作戰的能力,——草叢才是它們的主戰之所?在這裡有它們設下了重重埋伏,而将我們引到了更大的埋伏之中。——這根本不可能。既已設下埋伏,又何必拼死阻止敵蟻朝己方圈套的口袋裡鑽呢!
思想的疑惑使我停住了腳步,并徹底轉過身去朝草林的外面——我們剛剛逃離的那片空曠幹地的方向眺望。也正是在這個思想稍稍放松的時刻,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肚子還在向大腦神經傳送疼痛的生理信息,并且覺得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夾、紮在我肚子的外殼上。這種陣陣刺痛的不舒服感受使我想起了剛剛在與紅蟻的戰鬥中,咬住我的肚子而被我拖着向前跑的,到現在我仍弄不清到底是一隻還是幾隻的尾擊敢死紅蟻。目前我的疼痛感就是它們在戰鬥中給我制造的創傷發出的生理提示信号。這樣的難受感覺是我身體生理上的穩定體感失衡,而攪亂了神經系統所造成的直接意識反應。我受傷了,這是一個不容懷疑的事實,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尊重把傷害送給我的一隻、兩隻或是三隻的紅蟻。戰鬥就是兩方彼此摧殘和消滅的遊戲,在這場殘酷的遊戲中你不把傷害送給敵蟻,就要願賭服輸地接受敵蟻送給你的傷害。做戰士就應該有戰士的修養,而尊重戰鬥的對手便是戰士的修養。
我需要回頭看看自己的傷情,可是蟻類身體結構上的缺陷限制了我的視界。就像牛羊很難看到自己的屁股蛋兒一樣,我也很難看到自己的肚背。這一刻我又想到了固化,因為它總是在關鍵的時候來到我的身邊。如此這般的話我說了很多遍,真有點不厭其煩地念啰嗦的佛經的意味。但是我敢承諾——每一次在我有所求地向讀者提到固化的時候,它必然會出現在我的身邊。我的這樣的經曆已在前面的故事中應驗過了,我想這一次還會得到不違的驗證。
果然,在我想到固化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後有動靜,是固化走到了我的身後,但沒有再繼續向前走。小頭也跟着它一起止步在我的身後。
“小勇,你不要動,我們倆需要配合着把兩根紅色的斷颚和一個紅蟻的腦袋從你的肚子上拔下去。”小頭語氣溫和地說。
小頭的話等于給出了我後體疼痛感來源的答案。我沒再回頭看,而是将身子向下一伏任它倆為我做起“手術”來。
“這家夥真夠狠的,它的後半身都被你咬掉落了,腦袋卻還夾住小勇的肚子死都不肯松開。”我聽到小頭這麼說。
“它已經沒有活的希望了。松開小勇的肚子是死,咬住小勇的肚子還是死,所以它的選擇不多,隻能維持着死前的慘烈狀态。”固化平靜地回答。
“這也太令蟻毛骨悚然了,——肚子上夾着個蟻頭!”
小頭的這番話也說的我使勁哆嗦了一下。的确,一顆同類的頭咬着自己的肚子,光聽着這樣的事就足夠恐怖的了。
“這有什麼可怕的,它隻是自然生存法則的一次實際的體現而已。相似的生,和無可選擇的為生而死。真實的世界就是這樣,凡是被個體認為的咄咄怪事在自然之神那裡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固化說這話的語氣之中透着十足的“無所謂”。
“小勇,你挺住了,我們用力拽啦!”。在做從我的肚子上拔紅蟻的斷颚、斷頭的動作之前,小頭還專門鼓勵性地提醒我。
我咬緊兩颚,并擡起前腿左向後揮了一下,示意它倆不要顧慮我的感受隻管用力拔就是。盡管我努力要表現出刮骨療傷一般的英雄氣概,但疼痛能量的發揮絕不會因為你蔑視它而退縮或是減弱了。
那顆頑強的紅蟻颚先被固化和小頭配合着從我的肚背上快速拔出來。這一過程非常短暫,但我卻覺得它足夠的漫長,因為當我的兩個夥伴的颚觸碰到那個紅蟻蟻頭的瞬間,一種烙鐵燙心一樣的酸痛感就立刻傳導到了我的神經系統。說實話我被這種感覺刺激的兩颚緊咬,颚刃緊貼着颚刃,嘴巴無可自控地哆嗦個不停。而當我的兩個夥伴真正開始由我的肚背向外拔蟻頭的颚的時候,一陣比剛剛的痛更大上十倍的痛立即傳導到我的全身,就連我的足尖都像是踏進了燃碳坑一樣,而感到火烤爍熔一般的難受。這就是臨死前的感受嗎,如此的疼痛折磨使我産生一種站在死神門前的幻覺,我甚至抱怨我沒有死在紅蟻的颚下,竟被自己兩個親密夥伴給折磨緻死。那兩個家夥也真夠狠的,它們是以奔向死亡的節奏在為我療傷,——真它X的不拿我當蟻看呀!
然而,當那陣我認為其能量足可将我推進死神門裡的周身的劇痛過去了之後,卻又突然感覺自己身體的難受程度減輕了很多,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輕松體感就惬然而至。這種美妙的感覺使我神情爽朗,也正是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覺自己并沒有真的被活着抛棄掉。
我沒有死,或者說我仍然還活着,而且活的不再像之前那一陣子的狀态——心裡壓抑而身體沉重。
更令我高興的是我的兩個夥伴很會抓機會,它們趁拔下紅蟻頭刺激得我全身麻木的便利時機,又快速把插在我肚背上的那兩個紅蟻的斷颚拔了下來。這個過程我全無感覺,因為剛才的那陣劇烈的疼痛造成我周身麻木,這就相當于給我這個病蟻的身體裡注入了麻藥,并等藥效發作之後“手術”方才開始進行。
我在痛快地享受着重創過去之後的輕松,我的兩個夥伴也沒沉醉在為我拔出創物後的成就感中,而是從地上鏟了些弱堿性的消毒土糊在我肚背上的四個向外流着蟻血的創口處。我相信我的傷口很快就會痊愈,畢竟腹部不是蟻類的緻命器官,它的作用僅是儲存食物和向蟻身輸送營養而已。
我側頭看着剛剛為我敷完傷口,走到我的左側的固化,說:“那些紅蟻都到哪兒去了,它們為什麼沒有追我們到這片草林之中,難道我們又闖入到它們更大的埋伏之中,正被它們有效地監視,所以它們才不慌于收網。”
“它們被一群和我們一樣的黑蟻攔住了去路。”沒等固化回答,已經走到我右側的小頭先說話了。小頭繼續說:“我看那群黑蟻比追我們的紅蟻的數量多得多,估計我們的同胞應該是把那群蠻夷紅蟻給消滅幹淨了。”
“幫我們這個忙的是不笑,它大概帶了一百隻左右的蟻,又是以逸待勞,所以就幹淨利索地把那些疲憊卻不要命的紅蟻統統給幹掉了。——盡管如此,可我一點也不感激它。因為換成了我絕不會等到自己的同胞突出了重圍之後,再率領生力軍與被消耗的氣衰力竭的敵蟻作戰。”。固化的解釋就具體得多了。看來它比小頭觀察到的情況更深、更細,繼而說的就益加準确,就連對援兵的看法也一并捎帶進它的解釋之中。
“那——不笑在哪裡,我怎麼就沒有看到它。”我驚訝地問。
小頭哈哈一笑,說:“你隻顧勇猛向前,不要命地跟敵蟻拼殺,最終為大家闖開了突圍的缺口。在那種忘我的狀态之下,哪有多餘的精力去觀察後面的情況呀!”
“我們不必擔心看不到那個家夥,它很快就會出現在大家的眼前。”固化說。
“我看到那片戰場——就是我們剛剛拼死戰鬥的地方,什麼也沒有啦!”我好奇地問。
“不笑長官率領着它的得勝軍早就鑽進草林裡了,”小頭答道:“隻是目前我也不知道它們究竟在草林中的什麼方位。這該死的密密麻麻的草根、草杆和蔫了的枯草葉子阻礙了我的視線,搞得我根本就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
“看不清就不要看,硬看就會損壞眼睛。”固化又習慣性的開始調侃小頭,“那麼小個腦袋——還非要給眼睛留個位置,還不如省出來那個位置讓颚長得更大一些呢!”
“沒有眼睛我怎麼看世界,光靠氣味識别嗎?”
“那就别看。世界再大讓你看了都是白看。像你這樣的滿足點超低的蟻,隻要吃飽喝足就可以了。”
“你它X的不要自以為是!竟把别蟻的務實看作是保守,而把自己的幻想當作為高貴。”
“算了!”我搶在固化之前接過了話題,說:“不要再沒完沒了地争執下去了。眼下的現實是下一步,接下來我們要幹什麼?”
“給你找個舒服的地方把傷養好,然後再說下一步的行動。”固化的話說的冷淡,但話的意思很是讓我心暖。
小頭點了點頭,親切地看着我,說:“我和那個好挑釁的家夥,在對待你的問題上觀點永遠保持一緻。”
“觀點一緻也不能耽誤了工作。全年就這麼四五個月的可以在穴外勞動的時間,有一天閑着便是在浪費生命。我同情小勇的傷痛,但我更希望小勇能夠帶傷堅持工作。”。這是不笑的聲音,它不知什麼時候就突然站到了我們仨的身後。
我和小頭扭過身子看着不笑。固化則像是全然不知自己的身後又來了一隻蟻似的,繼續将目光朝向草林的外面仰頭觀望。
“不笑長官!”小頭驚喜地看着不笑,“謝謝你為我們解圍,要不是你和那一千多個同胞的參戰,我們這會兒應該還在跟那群紅蟻作戰。”
“我總共就領着不到一百隻蟻把那群紅蟻給消滅掉了,而你這個小腦袋卻說‘一千多個同胞’,請問多出的九百多個從哪裡來!”
“啊!”小頭故作驚訝,“你才帶了一百隻還不到的蟻——竟,竟把那麼多的、戰鬥力又那麼強的紅蟻給消滅掉啦!”
“不消滅了它們,難道還會被它們消滅了不成。——小腦袋,我發現你的智慧比以前長進了不少,竟會用誇别蟻的方法變相誇你自己了。”
“多謝不笑長官的贊許。可是我總覺得自己太笨、太傻,因為我的兩個夥伴就像兩面鏡子,時常照耀得我暗淡無光。”
“你它X的什麼時候有光過,叫我看,天上挂着的那個大亮盤也不能把你照得泛起光來。”
“這我承認,誰叫我們長得都像不笑長官一樣的黑呀!”
“黑是我們的本色,就像淺褐是紅蟻的本色一樣。”不笑對小頭的反嘲并不生氣,“我喜歡黑色,因為它代表着堅強、粗暴和健康。它是焦陽的朋友卻嗜好與黑暗做伴,它并不肮髒卻很耐髒,它很能忍受卻慣于施暴。總之,凡是雄性的陽剛黑皆具有,凡是雌性的柔弱黑皆攘據,而這就是我心目中黑色的秉性。我的性格正如我的膚色,陽剛、堅韌、粗暴再加上可多可少的狡黠。我們受到上天恩寵,所以被賜予黑色,反過來,因為長着黑色的外殼,所以我們的生命力才無比的頑強。我的夥伴們,你們應該為自己的膚色驕傲,因為宇宙之中最負責任、最敢擔當、最有闖進的顔色就是黑色。比如黑洞、暗物質、暗能量、反物質、反能量等等……,它們都是黑的兄弟姐妹或黑本身。白天我們眼中的世界都是微不足道的局部,到了夜晚你看到的才是無邊無垠宇宙的真面目。揭老底地說,天空中絕大多數的亮點都比我們所在的星球大,而那點點繁星又全在無邊的黑幕之上挂着。到了夜幕的時間你就會覺悟黑暗才是宇宙之中永恒的統治色調,除此之外,其它的顔色皆為點綴,因為它們秉性輕浮、作風轉瞬即逝。”
“那三十多隻紅蟻全被你們殺死了?”我目光呆滞地看着不笑并轉移開了話題。
“蟻與蟻之間的戰争就是彼此殺戮,隻有生死,沒有中間路線。小勇,你們三個剛才的表現我全都看到了,怎麼說呢?哈哈,正如你的名字一樣——非常勇敢!”
“感謝你的誇獎。”我一點也沒把不笑的表揚話當回事,表情仍舊淡然。
“我們總共幹掉了十九隻紅蟻,多出的十三隻是你們三個殺死的。”不笑認真地說:“收拾戰場的時候我讓它們數了數,總共是三十一隻半紅蟻的屍體。而那半個屍體所缺了的頭部就在我們現在站的位置,是你——小勇把它帶到了這裡的。”
我和小頭抻頭往不笑的側身看了看。——那個被固化和小頭從我的肚背上拔下來的紅蟻頭,離不笑的肚尾有三個蟻身寬度的距離,它被豎擱在地上,如果不繼續往後看,就像是一隻整蟻靜趴着而安詳地睡覺做夢一般。
“它是個英雄,為了己方能夠取得戰鬥的勝利而舍命拼搏,從這個角度說我尊重它。”我冷靜地看着不笑說。繼而回頭往自己肚傷的位置象征性地看了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根本就看不到肚背上被紮的那四個窟窿眼兒。
“看來三十二隻紅蟻被我們幹掉了十三隻,我很為我們的戰績感到自豪,不笑長官——您怎麼看?”小頭用驕傲的眼神看着不笑,等待對方投來誇獎之詞。
“三隻蟻才消滅了十三個對手,這樣的成績不值得一提。”
“你們一百隻蟻才把十九隻紅蟻消滅掉,這樣的成績也不值得一提。”固化轉過了身子,以不屑的眼神瞅着不笑。
“有用這樣的語氣和長官說話的嗎?”不笑怒目盯着固化,“你它X的需要懂得尊重,還要知道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尊重是靠耍酷赢得的,——再說,我說過為我們消滅十九隻紅蟻而驕傲嗎!”
“不笑長官的确沒說過那樣的話。”小頭連忙圓場道:“是固化誤會了。不笑長官,您大蟻不計小蟻過,請息怒,怒大傷身呀!”
“我一點都沒有怒,但是,我非常非常的生氣。”
“那您不要生氣,氣大也傷身嗎!”
“是嗎?那怎樣做才能不傷身呀?”
“高興!整日沒完沒了地高興。”
“我隻聽說過有整天都在笑的傻瓜,卻從來沒見過一個正常的蟻會“哈哈”上一整天。算了!笑也是會傷身體的,你這個小腦袋雖然在很多時候容易犯迷糊,但是在情商方面卻比固化要高超的多。看在小頭的份上,我就不跟站在小勇身旁的這個冷漠的家夥計較了。好吧,祝你們工作順利,如需要援助及時發送氣味信息。再見,我勇敢的戰士們。”
不笑扭身走了。在不笑走出離我們有二十個蟻身的距離的時候,我看到從它行走路線兩旁的草林中鑽出來了二十多隻黑蟻,跟在它的身後朝着茫茫草林的縱深走去。
“不笑長官是個挺好的蟻,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以一張冷冰冰的面孔對待它。”小頭埋怨固化道。
“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嗎?你的判斷就等同于我的判斷嗎?我眼中的‘好’和你眼中的‘好’是同一個‘好’嗎?”固化堅定地應答。
“可是前進——後退、黑暗——光明、善意——歹毒、偉大——卑鄙、幫助——陷害,我們總能分清這些概念對立的詞各自的含義吧!”
“除了你說的這些,我還能分清小腦袋比大腦袋小,就像外面的世界比裡面的世界大一樣。”
“你們兩個整日都在喋喋不休地相互言擊,我看大家還是拿出更多的精力策劃一下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吧!”我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夥伴,臉上表現出厭煩的情緒。
“像不笑一樣往前走,走到草林的更深處。任何的希望都在于走動,而不是停止或是等待。”固化幹脆地說。
小頭擡頭望了望遠方,說:“我們剛才真應該跟着不笑一起走,它畢竟是一隻經驗豐富的蟻官。”
“跟着不笑走算是個不壞的選擇,”我側過臉看了看小頭,“但是,但是——那樣的話我們将永遠都當附庸,就像剛才跟着它走的那二十隻蟻一樣。”
固化沖我點了頭,又把目光投向小頭,說:“如果不笑也像跟着它走的那二十隻蟻一樣,我就可以肯定地說你今天就不會叫它‘不笑長官’啦!”
“不笑也不是生來就能統領一千隻蟻,是一點點平凡的積累促成了它的成就。”
“統領一千隻蟻也叫成就嗎?”
“自己統領自己的蟻有資格貶低統領自己的蟻嗎!”
……
我的兩位同伴又鬥起嘴來,如此的情況就像衣食住行一樣伴随着我,而成為我生活中無可回避的一部分。基于此,我也隻能強迫自己接受身邊的這種“不和諧”氣氛,因為我已發現自己根本改變不了兩位夥伴的帶有娛樂性的龃龉,或者說一旦改變此等狀況反會使我難以适應了。也許固化是為專門與小頭鬥嘴而生,而小頭離開固化這個“對手”亦将真的踏上平庸、堕落的蟻生之路。還有一個問題我很難做出主觀的解釋,就是它倆為何都不與我谑鬥,難道我的氣質對我的兩個夥伴具有絕對的威嚴和震懾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