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固化打斷話的裝逼像個乖寶寶似的不再發言,而我則歉意地沖它笑了笑便繼續闡述起自己的觀點來。
“夥伴們,”我說:“我們有兩條破敵之策提供給大家。第一,将那些兇神惡煞一般的敵兵蟻從它們皇宮的洞口位置引出來,然後我們再利用蟻多勢衆的優勢一個一個地圍而殲之。第二,由我和固化組織一支敢死隊,迂回到敵蟻皇宮的側牆位置再隔牆打洞突人進去攪亂它們的防線,最後大家内外夾擊攻而破之。嗯——,我的這兩個計策若有一個能取得成功,我想,消滅苟延殘生在這個皇宮裡的敵蟻就不是個問題。”。
“我同意小勇的第二個策略,因為我認為第一條策略對那些縮頭烏龜一樣的頑敵發揮不了作用。”固化說出了我心裡的偏好,緊接着,它又補充說:“我跟小勇領着一百隻蟻打洞襲擊敵蟻的後方就會對之形成内外夾擊之勢,而這一戰術一旦取得成功必然能把它們攪擾得亂了陣腳。我想——到時候應該如裝逼所說的狀況,讓洞内的那些頑固兵蟻的屁股朝向洞外也不無可能。”
“又有一隻蟻用它發自内心的話語證明了我的遠見。”裝逼好插話的毛病又犯了,“所以我有資格說我們的戰鬥力是無比強大的。我覺得就應該按固化的提議去做,因為一旦突破了敵蟻的防線,用這麼強大的戰鬥力換來的戰果也必将無比的豐富。夥伴們:你們個個都是最棒的,最棒的就應該到最危險的地方去打擊敵蟻;為了集體的榮譽我們都要有舍私顧群的思想覺悟,小勇個和固化要幹的是一項偉大的事業,偉大的事業就應當由偉大的蟻帶領先進的蟻去做,說到此我當然會想到各位都不是那種懦弱的落後分子——”
“那麼願意參加敢死隊的蟻請報名吧!”我也對裝逼的空話、套話失去了耐心便打斷了它,“我們必須盡快行動起來,而若做到如此,其前提就是湊齊足夠的蟻數。我可以坦白地告訴大家,要成立的這隻敢死隊的蟻的數量絕對不能低于一百隻,若是低于一百隻的數量我們的行動取得成功的可能性最多不會超過百分之一,所以我用期待的目光祈求大家踴躍報名。”
“我覺得報名就是在浪費時間。”固化冷冰冰地說:“那些猖狂的洞内兵蟻正借着我們開會的時間在固防和調整,所以時間越是向後拖在中短時間内反倒對它們越是有利。冬天快要來了,打持久戰絕對不利于我們,畢竟在敵穴裡面過冬兇險為七安逸最多是三。因此我建議無意參加敢死隊的蟻繼續向洞口處沖鋒,這樣做一方面是給敵蟻施加壓力,另一方面也是在掩護敢死隊的行動。剩下的未參加沖鋒的蟻,若是數量超過一百隻的話就自動成為敢死隊的成員,那樣的話我們就能行動起來啦!”
“我支持固化的意見,每隻蟻按照各自的意願行動起來吧!”
“我完全支持固化和小勇,所以我的行動就是先站在它倆的身邊。”。裝逼成了我和固化招募的第一個敢死隊員。
“小勇:我也算是一個。”。帶樣從蟻隊裡冒了出來。
我高興的同帶樣擁抱了一下,并把固化和裝逼介紹給了它。當然,固化跟帶樣已經有過一面之交,所以我主要還是介紹帶樣和裝逼認識。
“我們也願成為敢死隊中的兩員。”。多嘴和歪嘴也從進攻敵蟻皇宮的隊伍裡走了出來。
“我願意!”
“我們願意跟着小勇去冒險。”
“不參加敢死隊是排隊等死,參加了敢死隊跟着小勇向前沖我們更有信心。——或許還能活稍長一些的時間。”一個長得跟小強有些相像的蟻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之中。
……。
這個來、那個來的,不多時敢死隊所需要的一百隻蟻的名額便湊齊了。當然,即便蟻數已經湊齊,可還是有蟻繼續走到我和固化的身前報名,考慮到必須保持小股部隊的狀況才能保證我們對敵偷襲的有效性,因而後來的蟻都被我和固化好言謝絕了。值得一提的是裝逼竟還對每一隻被勸退的蟻做了一番政治思想工作,盡管在我看來它說出的十句話中至少也得有五到六句是沒有實際意義的假大空一類的套話,不過有它的存在也不賴,畢竟它使我和固化在費口舌方面減少了很多的精力消耗。
看着向前方敵蟻皇宮洞口處沖鋒的夥伴們在跟頑敵的拼殺中相繼倒下的壯烈場面,我們一百隻負責迂擊敵蟻的敢死隊員們必死的決心已經被調動起來了。在這種情況下是無須任何戰前動員的,或者說不動員絕對要勝于動員。前沖的夥伴們一個個被敵兵蟻暴殺于陣前的場景就是興奮劑,僅此就已經刺激得每個敢死隊員的内心是充滿血性。而用命去換取敵蟻命的意志從這一刻開始,在我們每隻蟻的内心也變得如同冬日的北風一般堅定、向前。
利用向敵蟻皇宮入口處沖鋒的夥伴們身影的掩護,我和固化帶領着敢死隊員們低身匍匐前進直奔敵蟻皇宮入口左向的側牆處。雖說奔向目的地的時間是極為短暫的,可謂日不移影,但是就在前進的路上我還是抽閑從帶樣那裡聽到了一個壞消息。帶樣悲痛地向我宣布:小強戰死了。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身體打了個寒顫四肢一軟差點就趴在地上,多虧危急的形勢幫忙使我的情緒被殘酷的現實所壓制而不至于哀傷失色。這一刻我沒有更多的精力為小強哭泣,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不減慢前進速度速的情況下低一陣子頭,邊行進邊為那位作戰勇敢的好夥伴默哀了。老實說我真希望我現在所帶的這隻赴死的隊伍中,像小強那樣有戰鬥力的蟻能占一半以上的比例。哀呼惜載:我親愛的小強。
關于固化是怎麼失蹤的以及它失蹤之後又是怎樣生存下來的情況,我也利用趕路的時間将之搞清楚了。原來,那片草葉子将我們統統彈飛後,固化掉落到了漂浮在一條小溪的水面上的一片樹葉的上面。像固化這樣的蟻向來都是身臨緩急心平靜的處事風格。因而它就趴在樹葉上睡了下來,順其自然,而任那片樹葉自由的漂流。後來樹葉不知跟什麼東西撞擊,引起的一陣明顯的振動而把它給驚醒了。固化睜開眼睛仔細一瞧才發現它趴身的樹葉,由水面滑到了抻入水中的一棵岸邊小樹的垂枝的槎枝上。固化覺得這是老天在提醒它可以上岸了,而長在溪岸上的那棵小樹的樹幹便是老天提供給它的上岸的引橋。于是固化就攀爬着小樹的垂枝而上了“引橋”,緣着小樹稀疏的枝系忽上忽下地慢慢前行,它的腳步順順當當地走上溪岸而跟大地重新接觸上了。上天幫蟻往往不局限于一次,既然已幫助固化上了岸,那就再幫助同一隻蟻碰上幾個可以相互依賴的夥伴。
裝逼它們的工作組的三隻蟻就在固化上岸的地方活動,而在固化上岸的那一刻它們正跟一隻小青蟲苦苦地纏鬥。見這陣勢,固化便順勢加入到了捕殺小青蟲的隊伍之中。盡管有固化這個有生力量的加入,但是那隻小青蟲的運氣卻很不錯。對決的兩方之中一方的好運必然要跟另一方的壞運同生,所以說小青蟲的好運氣是建立在圍捕它的螞蟻們的壞運氣的基礎之上的。簡單說就是即便有固化這個有生力量的加入,裝逼它們的這次捕獵還是失敗了。——由強烈的求生欲望催生出的巨大的反抗力,終使看似被動招架的小青蟲逃脫了充當食物的厄運。
在裝逼三隻蟻和後加入的固化前、中、後對之皮肉的撕咬下,痛苦不堪的小青蟲艱難的逃脫曆程是這樣的:它先是在地上胡亂打滾,想把緊貼其身拼命鉗扯其皮肉的四隻螞蟻用身體的重量在地面上搓碾或磨蹭掉;後來它發現這一招根本就不起作用,遂就改變了抵抗的策略;隻見它猛地向上一弓身,繼而使呈弧形的身子中段猛砸向地面,再利用地面的反彈力将自己送向了半空中;而恰在此時有一股貼地的大風刮過,好運氣來了,它便借着風的力量的幫助把自己吹到小溪的對岸去了。
獵物逃脫了被捕殺的厄運,捕獵者的忙活兒也打了水漂。但是這已不重要,對固化來說重要的是找到了可以互助互依的自己蟻。跟着認路的自家蟻走就不愁找不到回自己王國的路,而這無疑讓固化省了不少用于識别、辨認的精力。落單的不幸,終沒能在固化的身上轉換成現實的不幸。
順便說一下,那隻逃脫的小青蟲還取得了一個小小的戰果,在彈向空中前的瞬間它的身體與地面之間形成的強大的擠壓力閃電般地爆發,進而就把裝逼它們工作組的一隻叫做“該死”的蟻給推到了溪水裡,而該死也正如它的名字一樣被溪流帶走了生命。該死死後留下的工作組的名額空缺正好就由固化補了上。從那個時候開始固化、裝逼還有一隻叫做”不正”的蟻,便組合在一起覓食捕獵、利害共擔、同危共進了。裝逼凡事都喜歡把自己推上内行或專家的高度,所以隻要碰上了事就好對之指手畫腳一番,它的行為歸根到底是虛榮心在作祟,進而就習慣性地擺出一副既傲慢又看似“無所不能”臭架子,其實在蟻的世界裡它真正能弄明白的事情、能解決的問題可真的不多。不正那個家夥目前我還沒有見到,哈哈,單從名字上理解我還以為它如小頭一樣身體的某個軀位長歪了呢,然而固化對其蟻其事的诠釋讓我弄明白了“不正”這個名字的實際含義。原來那家夥是隻心術不正的蟻,并因自己的這個特征才被夥伴們叫做“不正”的呀!跟如此心靈狀況的兩隻蟻搭檔,百分之九十九的蟻都會認為自己倒了黴運。兩隻蟻一隻是不幹實事隻會說空話、裝樣子,一隻是滿腦子充斥着的邪念并随時都有可能鑽出腦殼去害蟻,然而就是這般的兩個家夥碰上固化就都變得乖順了,因為固化有一種本事能把它們身體裡的惡液冷凍而使之像冰塊一樣流動不起來。固化的最大特點是極端。無論是好壞、真僞、善惡、軟硬、尊卑……,若是碰上了極端,哈哈,皆能轉化成為哈巴狗的無奈和小綿羊的怯讓。
裝逼和不正在今後的日子裡會很頻繁地跟我打交道,關于它倆的大情小事會随着我的故事的推進而逐步展示出來。但是,在這樣的場合和這樣的危急局勢下,把這兩個家夥插科打诨地提出來實在是不合時宜。戰鬥還在殘酷地進行,所以我必須讓筆墨去更多描述我們這支敢死隊的行動。就像時間一樣分分秒秒地記錄正在發生的事情,我的叙述也應該在現實和非現實之間分出個主次來。
靠近敵蟻皇宮的側牆後,緊接着我們要做的事情當然就是打洞了。老鼠天生就是打洞專家,可是别忘了,我們螞蟻也從基因裡帶過來了打洞的本領。我們要打一個能使十隻蟻并排通過的洞,至于洞的深度那就看敵蟻皇宮側牆的厚度了,不過我想它應該不會超過三個蟻身長。
在我和固化選好了開工的側牆部位後大家就行動了起來。我們是十隻蟻一組,一共分成了十組蟻。在掏土的過程中,前一組蟻夾着挖牆壁時扒拉下來的土粒轉身運到敵蟻皇宮廣場的側角位置,緊跟的後一組蟻便接上繼續幹相同的活兒,依次循環既保障掏洞進程的持續快速又可以使每隻蟻都能節省90%的體能。總之洞打的很順利,大概也就是用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我們就為敵蟻皇宮開了個足夠寬敞的“側門”。
殺入敵蟻核心機關的路已經打通,我們的行動必須馬上開始,因為敵蟻皇宮正門處我方進攻的蟻還在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如此的局勢絕容不得我們思想的停歇和行動的遲鈍。決戰當頭,我和固化理所當然的是帶着大家向裡沖的蟻。隻負責發起、組織,而在行動中不做表率也沒有擔當精神的蟻就是騙子。我和固化絕對不是語言上的鼓動者和行動上的指令者,假如需要一個那樣的角色就讓裝逼蟻幹去吧!
沖進敵蟻皇宮後我們這一百個不要命的家夥就直奔不遠處的正門的内側而去。原本我想的是在這個封閉卻又十分寬闊的空間裡我們必然是要被敵蟻包圍的,因而得靠玩命且極富血性的拼殺,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跟死守正門的敵兵蟻接觸上。然而這一次我卻高估了現實的殘酷性,我們一路上并沒有碰上一隻敵蟻,直至沖到皇宮的正門的時候才發現堅守在那裡的也僅是三十隻敵兵蟻,另外在正門的兩側還橫豎堆着大概有三四十具的蟻屍。戰死的加上還在頑抗的敵兵蟻的數量應該不足七十隻,然而就是這近七十隻的敵兵蟻到了這會兒我估計應該已經殺傷、殺死了我方不下三百隻的蟻。推進中的現實改變了我既往的看法,它至少告訴我一點,那就是呆在巢穴裡做防禦的兵蟻比出了窩的兵蟻的戰鬥力要強大三倍以上。
現實繼續向前推進而處在現實中的我必須着手解決眼前的問題,眼前最現實的問題就是帶着大家立刻投入戰鬥。哈哈,還用我們主動提醒正在全力對外的敵兵蟻轉身對付身後的一百隻敢死的家夥嗎?——它們敏感的很!在我們靠近宮門内側還有五個蟻身長的距離的時候,它們預備隊的蟻就發現了身後的敵情。眨眼間,除對着洞外正與我方的攻擊群膠着拼殺的十隻敵兵蟻外,洞口處其他的敵兵蟻就都轉身朝我們撲了過來。
我們自然是有準備而來。不用組織和指揮,我們每隻蟻都自發地按照五隻蟻一組的數量組合在一起,一共分出了二十個作戰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便是各個作戰隊,自行選擇對付和打擊的目标并将之包圍。哈哈,一旦戰鬥的場所由二維的豎平面轉換成為三維的空間,那麼我們工蟻機動靈活和善于群戰的優勢立刻就顯現了出來。我們每一個作戰隊的五隻蟻都遵循着聲東擊西、前誘後撲、主攻敵腰的戰術原則,把各隊負責攻擊的敵兵蟻團團圍住,繼而從整體上把敵蟻逼迫得隻能各自為戰。毫不自誇地說,我們的切割圍殲戰術在空間裡實施起來十分管用,把對手攪擾的是首尾難以兼顧,既疲于奔命又心欲行拙。
身後出現的情況必然會影響到精力集中于洞外的蟻。正戮力同心地防守在洞口處的十隻敵兵蟻也感覺到了被兩面夾擊的不妙,很快,它們的專心就開始向浮雲的方向散化。對手的一旦精力不能再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戰鬥之中,那麼它們的防線出現漏洞也就是必然的了。一隻、兩隻、三隻……,直至在洞口處防守的十隻敵兵蟻都開始邊打邊朝後看的狀況一出現,如布滿細流的泥壩,它們的那道極具殺傷力的防線也就開始變得松動起來。
事實上,在我們這些敢死隊員們跟敵兵蟻預備隊的戰鬥還處在熱身狀态的時候,敵蟻皇宮洞口處的防線就被負責主攻的我們的大部隊給突破了。一時間那些不久前還異常勇猛兇悍的敵兵蟻便都成了各顧各的機會主義者,仿佛它們都失去了抵抗到底的專一精神,無心戀戰的情緒開始像傳染病一般缭繞着每個對手的思想。敵蟻逃不走又不願戰的精神狀況在這一刻就成了我們的幫兇,因為它造成每隻敵蟻的戰鬥力至少減弱了一半。而我們卻因敵蟻的這種畏戰想逃的狀況受益,繼而戰鬥的威力強大了三倍。越來越多的我們的蟻圍住各自為戰的對手是狂夾狠鉗,這會兒的抵抗者們想要招架都成了一種非常奢侈的行為。戰事發展到如此的地步先前強悍的敵兵蟻,竟都成了任蟻宰割的大蟲子。太不可思議了。說實話這樣的反差還真使我難以适應,畢竟在剛到達敵蟻皇宮洞口的時候我吃過這些大個子的敵兵蟻的苦頭。現在戰鬥的雙方來了個角色互換,我方是愈加兇悍勇猛,它們卻丢棄了戰鬥精神和抵抗的勇氣而隻想着逃命或是寄希望能得到我方的饒恕。
敵兵蟻不是像丢了魂兒一樣沒有方向地四處逃竄,就是被我們的蟻一個一個地圍而殲之,總之,它們已經潰敗的沒有任何組織和秩序可言。基于這樣的局面,蓋棺定論地下結論也不算是着急的事了,即便再謹慎,我也會說我們已經掌握了戰争的主導權。眼下,能夠繼續戰鬥的敵兵蟻越來越少,與之對應,我越來越多的夥伴開始在敵蟻皇宮裡為所欲為、任達不拘地掃蕩開來……。
上天對勝利者最大的獎勵莫過于消滅敵蟻并占領它們的領土,到了這會兒我方的戰士們已經得到了勝利者應該得到的一切,然而大家并不收手,殘暴的打擊和無情的殺害還在持續地進行着。但凡發現了藏匿的敵蟻,或是追上逃竄的敵蟻,其結果統統是解肢性的死亡。夥伴們大有不消滅最後一隻敵蟻,就絕不罷休的窮兇極惡的氣場。看着這樣的血腥場面我倒是有過勸同伴們停止殺戮的念頭,但是,再一想生物的天性不就是放縱野性而求生存嗎。讓野性放棄殺戮必然會反遭殺戮的報複,這樣的道理不用教,凡蟻都懂得。
我們不是獸,但是我們的野性要比獸更甚,因為我們弱小,所以更懂得要生存就得無條件地接受殘忍、理解殘忍和利用殘忍。在生存資源不能達到像共産主義所倡導的那種有需求就能被滿足的充裕狀況之前,想要赢得生存的機會就得依靠暴力去争奪資源。凡是能夠像冰雪一樣冷靜面對極地寒風的思想,都懂得暴力的實質就是殘忍的道理。諸如擊斃、斬首、處決、消滅之類的修飾詞,它們的表達符号即便是由最尊貴的語言工具制造出來的,而其核心的變化也不會像穿衣服那樣是脫換自如。隻有用殘忍去對付殘忍,才能使這個世界變得不殘忍。指望那種溫文爾雅的思想和行為去制造和平,這要麼是美麗的幻覺,要麼就是弄巧成拙的笑話。真正的和平其背後往往都隐藏着一把暴力之刀,因為隻有用能要命的暴力作威懾,方能真正為和平這顆溫柔的種子創造發芽、成長的環境。
在剿滅了據守在敵蟻皇宮外間的所有兵蟻之後,我們最後要攻擊的目标自然就是這個皇宮的内間,也就是敵蟻皇的住所。我們誰也不會懷疑那個身材肯定胖大的家夥不在它的卧榻上趴着或是躺着。它就是一堆沒有任何機動性的白肉稠湯,所以靠近進它的我方戰士們将之碎身分食是肯定的。
最先沖入敵魁居室的是固化,而在它的身後更多的我們的蟻就像飛箭一般飕飕地往裡鑽。我是那種懶得做錦上添花之事的蟻,在這樣的行動上積極性自然不是很高,行進的速度就沒那麼快,因而不自覺地在沖向敵皇宮内間的蟻隊之中充當了絆腳石的角色。對了,裝逼就被我絆倒過一回。那家夥為了搶好處根本就不看路,隻顧向前沖而忘了繞開我,所以就被我一側的三條腿給絆倒了。起來的時候裝逼還專門側頭看了看絆倒它的是誰,當弄明白是我的時候它臉上的脾氣相立刻就變成了無奈的苦笑,随繼續不顧一切地朝敵蟻皇宮的内間裡猛沖。
我們的規矩是戰時每隻參戰的蟻可以随時随地吃食戰利品,這個規矩的好處就是讓參戰的蟻及時補充體能以保持甚至是加強戰鬥力的水平。蟻皇的肉可是比蟲子的肉好吃上十倍的美味,到了勝利的時刻,沒有誰願意錯過去品嘗這種隻有在戰争狀況下才有資格、有機會吃到的香肉、甜湯。哈哈,這就是誘惑,一個使蟻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誘惑。即便是我這樣一個在此方面的非積極分子,不也一樣是放開腿腳朝那個美味的“儲藏間”裡跑嗎。與夥伴們不同的是,為了體現出自己與世無争的風度,我無非就是在跑的速度較夥伴們慢一些罷了!
一說到裝逼我就想羅嗦幾句。雖說裝逼是我行動慢半拍的受害者,——被我絆倒而減慢了它搶食美味的速度。但是對它我卻并沒有絲毫的愧疚感,因為在我的判斷已經把它确定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滑頭。滑頭的特點就是在做事情上故意少付出或不付出,而使自己的生存寄生在同伴的付出所取得的成果之上。這樣的特點在現實中的具體表現便是見了害處就躲避,見了好處則會不要臉地去争搶。
其實,在剛才的戰鬥中我就感受到裝逼在耍滑頭,因為我和作戰隊的其它三個成員根本就沒有得到它實質性的戰鬥支援。那二十隻敵兵蟻剛向我們撲過來的時候裝逼選擇跟固化在一組圍殲一隻敵兵蟻,但是很快它就改變了主意,又跑到了我的那一組成了我的作戰夥伴。我當然知道裝逼的小心思,它無非就是覺得我的戰鬥力更強,加入以我為主的作戰隊中更有幹掉敵蟻的把握,若再往相反的方向想,就是跟我在一起能使它面臨的危險會因組友的強大而相應減弱一些。——我認為固化的戰鬥力并不比我弱,可是裝逼硬要往相反的方向認為,我自然左右不了它的思想了。
正如我預料的,裝逼的加入頂走了一隻很能戰鬥的我們的組員。結果,它非但沒能增強我們的戰鬥力,反而使敵我力量對比在我們這個小小的“戰區”變為1:4.01。這就是說裝逼的加入隻增加了我們0.01的戰鬥力,同時卻讓我們喪失掉了0.99的同一種能量。在那一刻我們真羨慕其它作戰隊的蟻,它們都是五打一而我們卻要“四”打一,“少”一個作戰夥伴我們每個成員自然是要多出一份力的。
在戰鬥中我和另外三隻蟻拼死搏殺,終以犧牲兩個夥伴的代價将我們組負責圍攻的那隻敵兵蟻鉗咬緻死。要知道其它的作戰組基本是無損失或隻損失一隻蟻就将攻擊的目标打敗了。與它們相比我們的作戰效率實在太丢蟻(相當于丢人)了。
在那場戰鬥中裝逼隻會咋呼,或是用颚襲擊沒有任何反擊功能的對手的屁股。它的這種戰術簡直太龌龊了,對我們沒有太大的幫助也不能給對手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然而在不久之後的一次閑談時它竟然還有臉向我谝功說:多虧它死死拖住那隻兇猛的兵蟻的後腿而使其喪失機動性,繼而有效保障了我們四個輕松殺死敵蟻。——我的天哪!輕松?裝逼思想中的道德機器颠倒黑白的功能真的是很強大呀。明明是它輕松而我們四個都在拼命,并且還拼進去了兩隻蟻命,它竟然恬不知恥地說自己沉重别蟻輕松。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領教了裝逼這種極端不要臉的行為之後,我想我再碰上無恥之蟻的無恥之舉的時候憤怒點必然是提升的。
對裝逼的這種沒有原則的吹牛,我并沒像固化一樣當面給其一個響亮的反诘耳光,而是耐心地聽它說完之後再用一陣蔑視的狂笑去沖擊它的厚臉皮。然而,我不得不承認不要臉的蟻的臉皮的确“厚實”,在自己的蔑笑收住之後我本以為裝逼會臊紅了臉,可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它居然還和着我的情緒一起大笑起來。
止住笑容後,裝逼的臉皮竟又長“厚”了一些。它昂首挺胸地看着我說:“小勇,不要總是用笑去遮掩自己的不足嘛!你得好好總結一下,将過去的教訓轉化成現實的經驗,那麼我想你一定就會進步的。聰明的蟻總會吸取别蟻的教訓,隻有那種笨蛋蟻才是吃了虧也不吸取教訓呀!這個這個——我雖然有很多優點,比如,比你們的點子多一些、蟻長得漂亮一些,可是我也存在着很多的不足,比如話多一些等等嘛!噢——,看問題就得要一分為二,不能隻看它好的一面,這叫做極端;也不能隻看它不好的一面,那也叫做極端。可是我們應當怎麼看問題呢?啊——,要具體問題具體的對待嘛!小勇啊,就拿……”。
夠了!我連看都懶的再看裝逼一眼,扭頭便走。蟻都虛僞做作到了這種地步,我隻能安慰性地認為自己買了個無語又收了一個無奈,這叫做買一送一呀。
還是讓我的故事回到現實之中,畢竟事情的發展要跟着時間的推進走。老實說謙虛讓我付出了代價,當我到達敵蟻皇宮之後固化和先期到達那些積極分子都已經分吃完敵蟻皇的肉而朝皇宮外撤離了。中期和中後期到達的夥伴們賴好也大都品嘗到了敵蟻皇的内髒、血液和體脂,而像我這樣的非積極分子和後期趕來的夥伴們到達後也隻有聞一聞肉香味道的份兒了。不過這種境遇并未給我留下什麼可以悔恨的遺憾,因為我是一個有蟻緣(人緣)的蟻。換句話說,雖然我沒有吃到那種一生都難吃到一回的美味,但是我的朋友卻總能想到我。我說的想到我的朋友是固化,相見後,它就把對我的關懷體現在了具有實際意義的利益上。
我在進到敵蟻皇宮内間的時候碰上了固化,但是我倆并未打相互打招呼,在那種蟻進蟻出、蟻擠蟻、蟻挨蟻的場合顯然不适合朋友的缱绻寒暄。雖說是插肩而過,可我想固化一定會在一個必經的出口等我。随後發生的事情也證實了我的預料。在我跟着衆多因未能吃到肉喝着湯而心情沮喪的夥伴們向回撤退,走到敵蟻皇宮的正門,也就是我方犧牲了很多蟻才攻下來的那個洞口的時候固化正趴在洞壁的旁邊。固化顯然是在等我,因為一看到我露頭它便把我給叫住了。我不像同行的夥伴們那樣垂頭喪氣的,所以一見到固化便立刻進入到樂不可支的歡顔狀态。固化并未陪我一起笑。這可以理解,它一貫的作風就是如此。我相信能陪着我一起笑的蟻即便占絕大多數,也肯定不會是我的這位性格冷漠的朋友。
隻見固化轉頭用颚從洞壁邊的一小塊平地上,銜起個白白黏黏的東西遞向我,說:“吃吧,你最有資格吃這東西。能吃到敵蟻蟻皇的肉是蟻一生之中最大的榮譽,你的計策使我方付出相對較小的代價而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從這個意義上講如此的榮譽不能沒有你的份兒。”
“你專門為我留了一份兒?非常感謝,固化,隻有你能想到我。”我被固化的義氣感動了。
“别說那麼多啦!趕快吃,否則——”固化看了看左右,“否則,讓路過的哪個家夥看到了非得上來搶不可,——那樣的話我們都将很被動。”
我接過固化遞過來的美食,張開大口很不紳士地将之吞進肚子裡。說實話蟻皇肉的味道真好,軟軟甜甜,還夾雜些酸酸的味道。我真後悔沒有讓美味在自己的嘴裡停留一會兒,那樣我就能多品味它一段時間了。隻有領略過才會産生感受,将敵蟻皇的肉下咽之後一種自發的後悔情緒開始彌漫在我的心頭。我懊惱自己當時未像固化一樣朝敵蟻皇宮的内間快沖。直到吃到美味的這一刻我方領悟到要吃敵蟻皇的肉,就不能讓自己做謙遜的紳士。那種白白嫩嫩的肉正如固化所言不僅僅是簡單的食物,它更代表着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也如裝逼所說——吸取教訓留住經驗。看到我的吃相已經消散,固化就對我說接下來我倆可以有選擇兩件事中的一件去做。直接撤退或是到敵蟻巢穴的偏洞裡搜集蟻卵,就是固化所言的兩件事。第一件事做起來十分輕松,無非就是走,這誰都會;而第二件事對我來說倒是挺新鮮的,我曾聽全知說過兩個王國的螞蟻一旦發生戰争,那麼戰勝的一方就會沖進戰敗一方的巢穴之中搜集蟻卵。而那樣做的目的就是擄掠奴隸的種子,以備将來把擄來的蟻卵孵出的螞蟻作為奴隸使用。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最終還是固化為我倆拿了主意,它說:“小勇,我們撤吧,因為在戰争過程中我們都出了很大的力,所以我們都需要休息。至于那些錦上添花的事,就讓裝逼那一類的蟻去做吧!”
“裝逼的精力都用在了吹牛、說大話和裝‘大尾巴狼’等方面,但是,在行動上我則非常非常地懷疑它獲得結果的能力。”
“你是自尋腦耗!”固化目光淡然地看着我,“它需要奴隸自會努力去行動,不需要則也應該像我倆一樣撤退。至于它的習慣和行動,則不在你我的操心範圍之中。”
我聽了固化的話,并跟着它一起開始撤離敵蟻穴。
在撤退的路上我和固化是繞着蟻屍走的,這種感覺既像走迷宮又像越障礙。坦率地說,這樣的狀況完全是我們自己在自己的退路上用屠殺的方式制造的坎坷。
走在撤退的路上我看到的情況是這樣的:開始的時候敵蟻的屍體占多數,一出了敵蟻穴我方蟻的屍體變得越來越多,再之後敵我兩方蟻的屍體數量就大體相當了。而在我和固化的腳步踏入敵我領地的交界區域,或者說是剛才兩方在地面交戰的那個主戰場的時候,我方蟻的屍體就明顯多于敵蟻的屍體了。噢!容我強調一下,作為徹底将敵蟻殲滅了的戰勝一方,現在我方的領地和敵方的領地在概念上已經畫上了等号,過去屬于它們的現在完全歸了我們,并且我指的所謂領地範圍涵蓋了地面的上下。
在回程的路上我和固化不知被什麼力量驅使,都自覺地拖了三具犧牲的夥伴的屍體往我們的螞蟻王國的入口方向走。需要悲催地說一下,固化拖走的三具蟻屍裡面的一具就是小強的,而當我發現了這一點的時候,便要求用我拖着的一具陌生蟻的屍體與固化交換小強的屍體。這樣的要求在情在理,所以固化就像送順水人情一樣欣然同意了。我無法用理性去解釋我、固化和衆多的夥伴們,把犧牲的自家蟻的屍體拖回到我們的巢穴之中的明确意義。但是我想:蟻類的本能驅使,應該是一個萬能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