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帶了那麼多衣裳跟護甲,都能穿到明年冬天了。”段淮雙肘向後撐着台階,仰着頭回應她,“放心,舅舅說我的武藝在鎮北軍裡也能拔得頭籌,絕對能平安歸來。”
元遙從廊座起身,段淮順手将外衣鋪在旁邊,讓她挨着自己坐下。
園子裡的海棠樹已然蓄勢待發,有那麼幾朵着急的,早就悄悄吐露了花蕊,微風裹挾着不易察覺的芬芳悄悄拂過。
早春多雨,前些日子被雨洗過的院落漫着新生的氣息,逢今日天晴,日頭一曬,春意融融。
元遙坐的位置正好,整個人都在暖陽下,舒暢十足,待久了有些乏困,不自覺打了幾個哈欠,習慣地靠着段淮打盹。
沒惬意多久,段淮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他要起身:“等我一下。”
段淮說罷回到房中。
不一會兒,他手裡拿了個精緻小巧的木匣出來。
“打開看看。”
元遙依言接過,打開一看,是一支玉蘭花樣式的玉簪,發簪通體透亮,是難得的琉璃種質地。
“這是……”
段淮道:“你及笄那日我怕是回不來,提前準備的及笄禮。”
元遙眼眸微垂,小心地拿起那玉簪:
“好漂亮。”
“喜歡便好。”
段淮說完便沒了話,兩人間彌漫着莫名的沉寂。
直到被元遙投以疑惑的眼神,他才像給自己打氣一般,運了一個很長的呼吸,而後從胸前掏出一對玉佩。
元遙不知他意欲何為,隻愣愣看着。
段淮鄭重地将其中一塊遞到她手裡: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說是給我日後談婚論嫁時……做定情信物。”
他又深吸一口氣:
“夭夭,我一直都……歡喜你,你可否也有意于我?”
元遙呆愣地看着段淮,好像在盡力理解他話裡的意思,轉而不可置信地挪開同他對視的目光。
她突然坐不住了,逃似的跑回了房,将令她無措的一切隔絕在門外。
緊靠着門扇,元遙宛若沒了骨頭,跌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亂什麼。
段淮說喜歡她,段淮給了她玉佩,段淮是想與她……
元遙的腦袋裡翻轉眩暈,耳畔嗡嗡作響。
低頭看着被緊捏着的玉佩,她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她失神太久,偶一回神,外頭竟像沒了動靜。
怕段淮已經走了,元遙剛将耳朵貼上門闆,忽然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
門外的人亦是躊躇不安的。
元遙死死咬着下唇,等他開口。
“夭夭,”段淮的聲音隔着門闆傳來,“你要是覺得為難,便當沒聽見我方才的話。”
“就算你不喜歡我……”他停頓了一下,“無論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像從前一樣。”
“所以你不要因此煩憂。”
說到這兒,段淮突然沒了聲音,少頃,才語氣輕松道:“我就先回去了,銀耳羹放涼了記得吃。”
“嘩啦”一聲,元遙猛地拉開房門。
跪坐了太久,這乍然起來,她險些沒站穩。
段淮面上的驚異還未消散,手已經下意識扶了上去。
“小心……”
“我沒煩憂。”元遙心如鹿撞,每說一個字都像打鼓似的。
段淮聽清了她的話,扶着她的手臂倏地一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元遙不敢回望他,悶聲道:
“……也沒說不喜歡你。”
——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元遙陷入更深的混沌,眼前的景物旋轉扭曲,她再也看不清段淮的模樣,也怎麼都憶不起後來的細情。
隻隐約記得,二人約定好,等到段淮明年回京述職,兩人就不用再分開。待到三年孝期結束,便向二叔請旨成婚。
但她卻食言了。
“段淮,對不起……”元遙不停呢喃着,“對不起。”
是我食言了。
元遙迷迷糊糊中感覺有誰在摸她的額頭,一瞬舒适的涼意讓她不自覺蹭了蹭,隻可惜那涼意離開得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可惜,那隻手的手背又貼上了她的耳後和頸窩。
這兩處不比額頭,敏感得很,突如其來的觸碰和涼意使得她不由得哼哼着躲閃,好在停留的時間不長。
這麼一刺激,元遙意識漸漸清晰,但因發熱的緣故,頭昏腦脹至極。
硬強着睜開眼睛,沒想到最先看到的,是段淮的臉。
她還在思考眼前的段淮是真是假,就聽對方道:
“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