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年前的五月,元遙同往年一樣,前往行宮避暑,隻不過從前她都是與父皇同坐一乘,那年她卻是同元青弘的嫔妃們擠在一起。
除了宗室成員,亦有不少朝中重臣攜家眷同去,往常來說,元遙的幾個小夥伴們總能一同前去。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一回,元遙親近的人中,隻有闫牧舟在了。
元歆月素來與元遙不和,貴胄子女個個又都是人精,縱先前與元遙交好,見她一朝勢落,大多見風使舵,與元歆月沆瀣一氣,明裡暗裡孤立元遙。
所以元遙才在見到元媛時那麼欣喜。
元媛成親以後一直同賀金生活在西平,這回是回京省親,恰逢這些時日,夫妻二人就被楊皇後邀了前來行宮避暑。
那是元遙第二回見到賀金,她對這個所謂的姐夫并沒有太多好感,總覺得他看起來油嘴滑舌,不像忠良之人。
但同時她又瞧得出來,元媛喜歡他喜歡得緊,這回相見,言語間十句八句不離她夫君。
元遙在行宮時常去找元媛,一開始賀金尚還回避,讓她們姐妹兩個相處。後來他就開始加入二人的閑聊,還時不時将話頭扯到元遙身上。
譬如:
“阿遙妹妹又漂亮了。”
“阿遙妹妹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夫君?”
“阿遙妹妹有沒有心儀的男子?”
“阿遙妹妹愛吃什麼?”
賀金每每看她的眼神都粘膩且猥瑣,盡管他一口一個阿遙妹妹,但那并非長輩該對小輩有的眼神。
元遙不知道該怎麼對别人說出這種不适感,她怕是自己多想,也怕傷了那兩人間的感情,隻得漸漸的不再去找元媛。
誰知賀金并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他打着照顧妹妹的借口,常常送些珠寶首飾、珍奇玩意到她院裡。
元遙不願收那些東西,一件一件都叫人還了回去,但賀金依舊裝聾作啞,對她的拒絕視而不見。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賞荷會那日。
元遙原本坐在角落,可那賀金宛若有意為之,特地到她邊上就坐。
元遙本能地想要離開,卻被他拉住胳膊,強行拽了下去。
楊皇後在上緻辭,沒人注意到角落裡發生了什麼。
“宴會都開始了,貿然離席,不成禮數,阿遙妹妹怎麼連這都不懂?”
賀金道貌岸然的樣子,讓元遙不知該作何回應,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她甚至不知怎麼表達她的反抗:
“……媛姐姐呢?”
“我光顧着尋阿遙的蹤迹,哪裡有閑心去管旁人去了何處?”賀金虛僞的面孔一寸一寸在元遙面前放大,大概是元遙的顫抖和忍讓刺激了他,他愈發肆無忌憚,強硬地捉住元遙緊扣着桌邊的手:
“阿遙手好軟啊,跟沒有骨頭似的。”
元遙掙紮着想抽出手,奈何賀金力氣太大,她根本無力掙脫,就在她想要向一旁求助之時,賀金乍然松開了她的手。
元遙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元媛正在不遠處盯着二人。
元遙一下子紅了眼眶,下意識想去尋求元媛的保護。
可元媛眼裡的嫌惡攔住了她的腳步。
“姐姐……”
元媛沒有搭理元遙的意思,側過身不再看她,若無其事地同身邊人交談。
賀金見狀也追元媛而去,隻剩元遙一人淹沒在其他人異樣的眼光裡。
那時的元遙年紀尚小,她最先質疑的就是自己,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才緻此局面,她是不是應該抗拒得更加明顯,媛姐姐就能看出她是不情願的。
元遙想過向親人求助,但楊皇後……也就是她的二嬸并不喜她,而元青弘對她更是無盡的漠視。
父皇過世後,許多人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分明以前,二叔是很喜歡她的,小時候還常常抱她,給她買宮外才有的小吃;二嬸也對她十分親切,每回見她都誇她漂亮,還為她紮過發髻。
她想不明白他們對她的惡意從何而來,也不明白為何她已經很聽話了,那些惡意仍然不曾消散。
她知道如今天下是她二叔的,所以乖順地地将倚蘭軒讓給了元歆月;乖順地接受了縮減下人的要求;更是乖順地讓元歆月拿走了她房裡所有珍貴的東西,除了段淮的玉佩。
對于那天的事,她想找元媛解釋,但是元媛不願意見她,元媛與元歆月的關系越來越近,元媛開始和其他人一樣視她于無物。
元遙變得不敢出門,她每每想起賀金摸過她的手就止不住地作嘔,每每想起元媛的眼神,眼眶就禁不住發酸。
後來的又一次晚宴,元遙想借此機會去見元媛,特地去了宴廳外頭等她,沒等來元媛,卻先等到了賀金。
賀金那時喝了酒,見四下沒多少人,徑直過來就要摟她,元遙身邊的侍女上前阻攔,被賀金一腳蹬倒。
元遙掙脫不開一個成年男子,被他捂着嘴動彈不得,隻能絕望地不停低吼。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怒喝制止了賀金下一步的舉動,元遙筋疲力竭地擡頭,隻見元媛及一衆貴女站在不遠處。
她還沒來來得及慶幸,就被沖過來的元媛狠狠扇了一耳光。
“不知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