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哽咽着說道:“奴婢本不該說這些話,可如今實在是沒别的法子了。這事兒憋在我心裡許久,再不說出來,恐怕要出大事。”王夫人安慰道:“别急,你慢慢講。我在這兒聽着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襲人穩了穩心神,深吸一口氣,說道:“寶玉的親事,老爺和太太既然已經定下了寶姑娘,這自然是樁大好事。寶姑娘确實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隻是奴婢鬥膽,想問問太太,依您看,寶玉和寶姑娘在一起,與和林姑娘在一起,哪邊感情更好些呢?”
王夫人不假思索地回道:“他倆自幼便在一處,要說起來,寶玉和林姑娘的感情,似乎是更親近些。我也看在眼裡,他倆平日裡形影不離,有說有笑,感情确實深厚。”
襲人搖了搖頭,神色鄭重地說道:“不是親近一點兒,而是情深意重。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兄妹之情。”接着,襲人便将寶玉平日裡與黛玉相處的種種情形,事無巨細、一五一十地說給王夫人聽。從寶玉和黛玉初次見面時的一見如故,到平日裡兩人一起吟詩作畫、談天說地;從寶玉為黛玉處處着想,到黛玉為寶玉暗自垂淚。末了還補充道:“這些事兒,太太您都是親眼所見。唯獨那年夏天園子裡的事兒,我從沒敢跟旁人提起過。”
王夫人聽後,拉着襲人的手,神色凝重地說:“其實從外面的情形,我也瞧出幾分苗頭了。經你今日這麼一說,就更加确定了。但剛才老爺說的話,想必你也都聽見了,你看寶玉的神情,像是聽到了嗎 ?”
襲人道:“如今寶玉有人跟他說話,他就笑笑,沒人理他,他便睡去。所以方才您和老爺說的話,他倒是都沒聽見。他現在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對外界的事情反應很遲鈍。”
王夫人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問道:“如此看來,這事兒可該如何是好呢?這婚事要是處理不好,不但不能沖喜,反而會害了寶玉。”
襲人道:“奴婢把知道的都說了,還得想個周全的法子才好。既不能傷了寶玉的心,又不能耽誤了沖喜的大事。這可真是個難題。”
王夫人神色凝重,思忖片刻後,對着襲人說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忙你的事兒吧。你瞧這屋裡,此刻滿是人,這事兒暫且先别聲張。等我尋着合适的時機,回明了老太太,咱們再從長計議。一定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不能讓寶玉受到傷害。”說罷,便命人傳喚鳳姐前來,希望能與她一同商讨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
鳳姐兒在來的路上,腳步匆匆,恰在回廊轉角處瞧見襲人神色匆匆地走出。她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好奇,這襲人平日裡沉穩持重,今日這般行色匆匆,究竟所為何事?一進屋,見到王夫人端坐在主位上,鳳姐兒臉上即刻堆滿了關切與好奇,問道:“姑媽,襲人這丫頭跟您說了些什麼呀?瞧她那神神秘秘的樣子,可把我給好奇壞了。”
王夫人見問,深知此事已無法隐瞞,且鳳姐兒心思機敏,或許能想出妥善的解決辦法,便将為寶玉沖喜之事,以及從襲人那裡得知的寶玉與黛玉之間深厚的心事,毫無保留、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向鳳姐說明。其間,她将寶玉與黛玉平日裡相處的諸多細節,那些飽含深情的互動,一一詳述,言語中滿是憂慮與無奈。
鳳姐聽完,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眉頭緊鎖,眼神專注,大腦在飛速運轉,思索着應對之策。屋内一片寂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打破這片刻的甯靜。這時,隻聽王夫人長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中滿是無奈與惆怅,說道:“别的事兒倒還都好商量。林丫頭那兒,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若是寶玉當真是這般心思,滿心滿眼隻有林姑娘,這事兒可就真叫人為難了。既不能違背老爺的意思,又不能不顧及寶玉的病情與感受,這可如何是好啊。”
沉默間,鳳姐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一絲靈感,眼睛陡然一亮,猶如黑暗中看到了曙光,說道:“難倒是不難解決,隻是我琢磨出了一個主意,就是不知道姑媽您肯不肯應允。這主意雖說有些冒險,但或許能解咱們當下的燃眉之急。”
王夫人一臉鄭重,目光中滿是期待,對着鳳姐說道:“你要是有主意,盡管說來聽聽,咱們娘兒幾個好好商量商量,總能辦妥當。如今這情況,但凡有一線希望,咱們都得試試。”鳳姐嘴角一揚,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是成竹在胸的自信,自信滿滿道:“依我之見,這件事唯有使個掉包兒的法子,方可解決。”王夫人原本正凝眉沉思,聽聞此言,不禁詫異,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忙問道:“究竟是怎樣個掉包兒法?快細細說與我聽。”
鳳姐不緊不慢,條理清晰地說道:“眼下先不管寶兄弟心裡清不清楚,咱們先放出風聲,在府裡吵嚷開來,就說老爺做主,把林姑娘許配給寶兄弟了。然後,咱們安排幾個機靈的婆子丫鬟,在暗處仔細瞧他的神态表情。要是他壓根兒不在意,對這事兒全然不放在心上,神色如常,那這掉包計也就不必使了。可要是他聽了,臉上露出歡喜的模樣,眼神發亮,那往後這事兒可就得大費周章了。 ”
王夫人微微點頭,若有所思,心中暗自思忖這計策的可行性,接着問道:“就算他聽了歡喜,那你打算怎麼具體操辦呢?這其中的細節,可得仔細謀劃,稍有差池,便會惹出大禍。”鳳姐見狀,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笑意,她輕移蓮步,走到王夫人耳邊,用手半掩着嘴,如此這般、低聲細語地将計劃說了一遍。她詳細地描述了婚禮當天如何巧妙地用寶钗替代黛玉,從服飾裝扮到言行舉止,如何瞞過寶玉,以及後續如何安撫衆人的情緒,一整套計劃絲絲入扣,環環相連。
一日,晨曦微露,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棂灑在潇湘館的閨房内。黛玉悠悠轉醒,起身簡單梳理了妝容,用過早飯,便帶着紫鵑往寶玉處去。一來是多日未見寶玉,心中滿是挂念,想去看望他,看看他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轉;二來也是自己這些時日心中煩悶,諸多心事萦繞心頭,想借此出門走動走動,散散心思,舒緩一下壓抑的情緒。
主仆二人出了潇湘館,沿着蜿蜒的小徑徐徐前行。微風輕拂,路旁的花朵随風搖曳,散發出陣陣清香。沒走幾步,黛玉忽然想起自己的手絹子落在屋内,那手絹是寶玉所贈,上面還題着他的詩句,對她而言意義非凡。便對紫鵑說道:“你且回去幫我取來,我在這兒慢慢走着等你。”紫鵑應下,轉身匆匆返回潇湘館。
黛玉獨自緩步行走,微風輕拂,衣袂飄飄,宛如仙子下凡。她沿着熟悉的路徑,信步來到沁芳橋那邊。橋下溪水潺潺流淌,水面波光粼粼。剛走到沁芳橋那邊山石背後,正是昔日與寶玉一同葬花的地方,那是他們共同的美好回憶。忽聽到一陣嗚嗚咽咽的哭泣聲,那聲音如泣如訴,仿佛帶着無盡的悲傷。
黛玉不禁停下腳步,側耳細聽,卻辨不出是誰的聲音,也聽不清楚那人哭着嘟囔些什麼話。心中頓生疑惑,這深宅大院之中,是誰在此處暗自傷心?她輕移蓮步,緩緩朝着聲音的來源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那哭泣之人。
待走到跟前,隻見一個濃眉大眼的丫頭正蹲在那裡,哭得梨花帶雨。她的肩膀微微顫抖,雙手緊緊地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不斷湧出。在瞧見這丫頭之前,黛玉還暗自猜測,是不是府裡哪個大丫頭,心中藏着難以言說的心事,諸如與情郎的糾葛,或是對未來的迷茫,故而跑到此處,借哭泣來宣洩一番。可等看清這丫頭的模樣,卻忍不住覺得好笑。她心想:這般蠢笨的丫頭,能有什麼情思,想必是在那屋裡做粗活,受了大丫頭們的氣罷了,或是不小心打碎了物件,害怕受到責罰。黛玉細細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并不認得這丫頭。
那丫頭察覺到有人靠近,擡眼一看,見是黛玉來了,頓時吓得不敢再哭,趕忙站起身來,用衣袖擦拭着眼淚。她的眼神中透着驚恐與不安,像是做錯了事被人發現的孩子。黛玉輕聲問道:“你好好的,為何在此處傷心落淚呀?”她的聲音溫柔如水,帶着一絲關切。
那丫頭聽聞黛玉這般問,淚水再度如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她滿心委屈,胸脯劇烈地起伏着,帶着哭腔說道:“林姑娘,您可得給我評評這個理兒。他們商量事兒的時候我壓根不在場,啥都不知道啊,就隻說錯了一句話,我姐姐珍珠怎麼就下得去手打我呀。”黛玉聽了,心中滿是疑惑,這丫頭的話語就像一團迷霧,将她籠罩其中,實在不明白她所言何事。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柔淺笑,和聲問道:“你姐姐是哪一位呀?”那丫頭抽抽噎噎地回道:“就是珍珠姐姐呀,她在老太太屋裡伺候呢。”黛玉這才知曉,原來這丫頭是賈母身邊的人,便接着耐心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丫頭帶着哭腔答說:“我叫傻大姐兒。” 傻大姐兒的回答,瞬間勾起了黛玉濃厚的好奇,她暗自思忖,定要一探究竟,弄清楚傻大姐兒究竟為何這般傷心哭泣 。
黛玉嘴角依舊挂着一抹淺笑,和聲細語地繼續問道:“你姐姐為啥打你呀?你到底說錯啥話了?”傻大姐兒抽抽噎噎,好不容易平複了一下情緒,說道:“還能為啥呀,就是因為我們寶二爺要娶寶姑娘的事兒。”黛玉聽聞這一句,隻覺如遭晴天霹靂,整個人像被一道迅猛的閃電擊中,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雙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但她強自鎮定心神,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對傻大姐兒說道:“你跟我到這邊來。”
傻大姐兒乖乖跟在黛玉身後,二人來到那畸角兒上曾經葬桃花的地方。此處極為背靜,四周靜谧無聲,唯有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黛玉定了定神,開口問道:“寶二爺娶寶姑娘,這事兒跟你姐姐打你有啥關系呢?”傻大姐兒撓了撓頭,說道:“我們老太太、太太還有二奶奶一塊兒商量,說是因為我們老爺要出門遠行,所以得趕緊跟姨太太商量,把寶姑娘娶過來。這頭一個呢,是為給寶二爺沖什麼喜;第二宗……”說到這兒,她瞅了瞅黛玉,臉上露出一絲憨态可掬的笑容,才接着說道:“親事趕着辦了之後,還要給林姑娘說婆婆家呢。”黛玉聽到這兒,整個人都呆住了,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大腦一片空白。
傻大姐兒卻仍自顧自地滔滔不絕:“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咋商量的,隻曉得不讓人吵吵嚷嚷,怕寶姑娘聽見了害臊。我就跟寶二爺屋裡的襲人姐姐說了一句:‘咱們明兒更熱鬧了,又是寶姑娘,又是寶二奶奶,這可怎麼叫呢?’林姑娘,您說說,我這話能礙着珍珠姐姐啥事兒呀,她走過來擡手就給我一個嘴巴,罵我胡亂瞎說,不遵從上頭的吩咐,還要把我攆出去。我哪兒知道上頭為啥不讓言語呀,你們又沒跟我講清楚,上來就打我。”說罷,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那哭聲在這寂靜的角落顯得格外凄涼。
彼時,黛玉的内心猶如被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情緒如洶湧的潮水般交織翻湧。怔忪片刻後,她嘴唇微微顫抖,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顫意說道:“你可别再胡言亂語了。再亂說,要是被旁人聽見,又得挨打了。你快去吧。”言罷,她強撐着挪動身子,打算返回潇湘館。此時的她,隻覺身子沉重得仿佛背負着千斤重擔,每邁出一步都艱難萬分,仿佛雙腳陷入了泥沼之中。兩隻腳好似踩在棉花上,綿軟無力,整個人搖搖欲墜。無奈之下,她隻能一步一步,以極緩慢的速度蹒跚前行。走了許久許久,本應早已抵達沁芳橋畔,卻因腳下發軟,行進遲緩,加之滿心的迷亂癡傻,她竟不自覺地順着另一條路繞了過來,如此一來,反倒多走了不少冤枉路。好不容易行至沁芳橋畔,她卻又像是失了心智一般,渾渾噩噩地沿着堤岸往回折返。
紫鵑取了手絹匆匆趕來,卻不見黛玉的蹤影。她焦急地四處張望,眼神中滿是擔憂。正着急時,遠遠瞧見黛玉面色慘白如紙,身形恍恍惚惚,腳步踉跄,眼神直勾勾的,毫無焦距,在原地毫無目的地東轉西轉。又見有個丫頭在前頭漸行漸遠,因距離太遠,實在辨不清究竟是誰。紫鵑心中頓生驚疑,忙快步趕上前,輕聲問道:“姑娘,您怎麼又往回走呀?這是打算去哪兒?”
黛玉恍恍惚惚,隻隐隐約約聽到紫鵑的聲音,下意識地随口應道:“我去問問寶玉!”紫鵑聽了,一頭霧水,完全摸不着頭腦,但見黛玉這般模樣,也不敢多問,隻得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往怡紅院的方向走去。
黛玉緩緩行至怡紅院門口,思緒仿佛稍有清明,她微微轉頭,瞧見紫鵑正攙扶着自己,不禁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問道:“你跟着我做什麼?”紫鵑趕忙賠上笑臉,說道:“姑娘,我是給您送絹子來啦。方才瞧見姑娘在橋那邊,我趕忙追過來問您,可姑娘好像沒聽見我說話。”黛玉輕輕一笑,略帶調侃地說:“我還以為你是特意來看寶二爺的呢,不然怎麼會往這邊走。”
紫鵑一聽這話,心裡明白黛玉必定是從那丫頭口中聽到了什麼,隻是不好點明,隻能默默點頭,報以微笑。可她心裡實在擔憂,寶玉已然瘋瘋傻傻,黛玉又這般恍恍惚惚,萬一兩人見了面,說出些不合體統的話,那可如何是好?心裡雖滿是憂慮,卻又不敢違抗黛玉的意思,隻好硬着頭皮,攙扶着她走進院子。
說來也怪,此時的黛玉不似先前那般綿軟無力,隻見她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徑直走向房門,也不用紫鵑幫忙打簾子,自己擡手輕輕掀起簾子,邁步走了進去。屋内寂靜無聲,原來寶玉正在屋裡歇中覺,丫頭們有的趁機偷懶跑去玩耍,有的在一旁打盹兒,還有的則守在寶玉身邊伺候着。倒是襲人耳尖,聽到簾子響動,趕忙從屋裡出來查看,一見是黛玉,連忙客氣地說道:“姑娘,快屋裡坐吧。”
黛玉笑意盈盈地踏入屋内,那笑容之中卻隐隐透着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意味,像是悲傷被強行掩蓋,又像是無奈之下的故作鎮定。她輕聲問道:“寶二爺可在家?”聲音輕柔,卻在這寂靜的屋内傳得格外清晰。
襲人不知其中緣由,正要張口回應,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紫鵑在黛玉身後,神色焦急,對着自己又是努嘴,又是指着黛玉、連連搖手。襲人頓時一頭霧水,完全摸不着頭腦,實在想不通紫鵑這一連串動作究竟是何意。心中滿是疑惑與猶豫,便也不敢貿然搭話。
黛玉卻仿若未覺周遭的異樣,神色平靜,自顧自地擡腳邁進了屋子。她的步伐略顯遲緩,一步一步,向着寶玉所在之處走去。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屋内,形成一道道光影,黛玉的身影在這光影交錯中顯得有些孤寂,好似被世界遺忘的獨行者。
一進屋,她便瞧見寶玉坐在那兒。寶玉見了黛玉進來,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卻也不起身讓座,隻是直勾勾地盯着黛玉,嘴角咧開,露出一抹憨傻的笑容,嘻嘻地傻笑着。黛玉見狀,并未生氣,神色如常,自己尋了個地方緩緩坐下。坐定後,她同樣目不轉睛地瞅着寶玉,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兩人既不相互問好,也不交談言語,更無推讓之禮,就這般四目相對,對着臉一個勁兒地傻笑起來。這怪異的場景,讓屋内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襲人瞧着這一幕,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七上八下,完全沒了主意。她在一旁幹着急,卻又無計可施,額頭上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
正焦急間,突然聽到黛玉輕聲問道:“寶玉,你怎麼病了?”聲音輕柔,帶着一絲關切。寶玉嘴角上揚,傻笑着回道:“我是為林姑娘病的呀。”這話一出口,仿若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浪。襲人、紫鵑兩人吓得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驚恐之色在她們眼中一閃而過。兩人連忙開口,想要岔開話題,試圖打破這尴尬又危險的局面。
然而,黛玉和寶玉兩人仿若未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着彼此傻笑。他們的眼神交彙在一起,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襲人見此情形,心裡明白,此刻黛玉的神志不清,絲毫不亞于寶玉。她心急如焚,趕忙悄悄湊近紫鵑,壓低聲音,小聲說道:“姑娘身子才好些,我讓秋紋妹妹跟你一道,攙扶姑娘回去歇着吧。可别讓姑娘再受刺激了。”說着,轉頭對秋紋吩咐道:“你和紫鵑姐姐送林姑娘回去,一路上千萬小心,可千萬别說些不該說的話,别惹姑娘不高興。”
秋紋嘴角含笑,沒有言語,乖巧地點點頭,走上前來,與紫鵑一道,輕輕攙扶起黛玉。黛玉也順從地站起身來,眼睛仍舊盯着寶玉,一邊笑,一邊點頭,仿佛在回應寶玉那無聲的凝視。紫鵑見狀,又輕聲催促道:“姑娘,咱們回家去歇着吧。天色也不早了,您也該好好休息了。”黛玉應道:“可不是嘛,我也該回去了。”說罷,便轉身,面帶笑容,邁步走了出去。
這次,她仍舊不用丫頭們攙扶,腳下步伐匆匆,竟比往常走得還要快上許多。那急切的步伐,像是在逃離什麼,又像是在追尋着什麼。紫鵑和秋紋在後面,急忙小跑着緊跟其後,生怕一個不留神,黛玉就會摔倒。
黛玉出了賈母的院門,一路徑直向前走去。紫鵑見狀,趕忙上前攙住她,喊道:“姑娘,往這邊走。咱們回潇湘館。”黛玉面帶微笑,任由紫鵑帶着,朝着潇湘館的方向走去。眼瞧着離潇湘館門口沒多遠了,紫鵑長舒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說道:“阿彌陀佛,可算到家了!”
可這一句話還沒說完,變故突生。就見黛玉身子猛地往前一栽,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推倒。緊接着,“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射而出,在潔白的雪地上綻放出一朵觸目驚心的血花。那鮮血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至于黛玉性命究竟如何,咱們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