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走了很久,直至天黑,雪溋才跟着那群人進了一處山寨。
“六哥,你放心。我剛剛看了下,沒人跟蹤,即使有可疑痕迹,我也都清理了。”
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人從外邊進來,拱手向那為首的人報備道。
被人稱作六哥的人揮了揮,而後示意他退下。
接着,他看向一旁的雪溋,眼裡閃過一絲深意“夫人,得罪了。隻是甯某有些想不到,像夫人這般的柔弱女子,竟也會那些禦馬之術。”
雪溋聞言,打量了下面前的男人,而後才柔聲解釋道“我家夫君曾教我,所以騎馬對我而言,并不陌生。”
甯谌原本還再想問些什麼,卻不妨這時從外面進來了一豆蔻少女。
少女見他們已經回來,初時較為興奮,可又一見甯谌身旁的雪溋,不禁略帶疑惑。
“六哥,她是誰啊?誰把她帶來的啊?”
看着面前少女不解的神情,甯谌在一旁耐心解釋道“細細,這是官老爺家的夫人,其實我也不知她是誰,不過這都不重要,現在唯願官老爺喜歡她,能用她來換些米糧。”
名叫細細的嬌俏少女,雖着粗布麻衣,卻難掩天生麗質。
尤其是那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就不禁讓人心生好感。
“細細,我先去外面和小山他們說下情況,你在這兒看一下她,不要讓她出事。”
甯谌交代一番,便起身向外面走去。
此間,裡屋隻剩雪溋和這個叫細細的少女。
她在打量雪溋的同時,雪溋也在打量她。
面前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看着有些發瘦,想似無多餘錢财,發間也無任何裝飾,那雙水潤潤的大眼就這般看着她,也無任何敵意。
良久,雪溋才出言輕聲問道“細細姑娘,你們是什麼人啊?”
細細原本以為這樣的貴夫人會嫌棄自己,可見雪溋願意跟她說話,便面上堆笑“其實我們都是邺州百姓,隻是迫于生計,這才上了山。”
雪溋聞言,蹙了蹙眉“細細姑娘,你們如果是良民,又為何會來山上做這匪徒啊?”
細細聞言,眼裡閃過幾分失落。
“聽夫人的口音,應該是從外邊來的吧。我聽小山說,朝廷那邊派人過來了,那夫人的郎君是大官嗎?”
說完,她又自顧自地喃喃低語“唉,大官也不見得會是個好人。”
雪溋耐着性子問她“細細姑娘,你可以詳細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細細低垂着頭,而後娓娓道來。
“本來靠着堤壩,我們這些人窮是窮了些,但至少也活得下去。可今年,堤壩倒塌,洪災過境,我們徹底沒了口糧,官府也不管我們,他們隻知道把那些米糧賣給富商。”
說完,她看了眼雪溋,而後眼眶微紅“雖然後面說是朝廷會運糧食過來,可夫人,你知道嗎?有些人熬不到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我的阿嬷,就是這樣沒了。後來,我們實在沒辦法了,六哥他們帶人去搶了一批糧食,我們這些人才勉強活了下來。”
說些說些,細細的臉上留下晶瑩的淚水。
雪溋心中不忍,将她摟緊懷中勸慰“别哭了,沒事了,會好起來的。等糧食一到,都會沒事的。”
細細擡起濕潤的眼睛看向了她“真的嗎?那如果後面夫人回去了,可不可以跟官大人說,六哥他們也不是有意當土匪的,我們都是被逼的。”
“會的,會的,我會跟郎君說的。”
雪溋摟着細細,她的嬌美的臉上不經意閃過幾分哀意。
在這時,外邊又進來一位姑娘,她模樣與細細有幾分相似,但微微上翹的眼尾與那緊抿不語的櫻唇,能看出她對雪溋這樣的官家夫人的不喜。
她一把從雪溋懷裡拉過細細,而後厲聲斥責道“細細,你都十三歲了,怎麼還那麼天真。六哥怎麼吩咐你的,她是狗官的女人,六哥叫你看好她,不是叫你摟着她哭的。”
說完,她擡眼看向雪溋,眼裡滿是不善“我告訴你,你别欺負細細,看她人小,便想蒙騙她。你逃不出去的,識相點,就祈禱你家狗官對你還有幾分興趣,願意用米糧來換你,要不然,就别怪我們這些人對你不客氣。”
說完,她就拉着細細起身向外走去。
這邊,不多時,甯谌再次走進内屋。
他打量了下雪溋,而後頗為歉意“薰兒将才也不是故意的。隻是夫人,你身份如此。因着阿嬷一事,薰兒她對所有當官的都抱有敵意,還望夫人勿與她們計較。”
雪溋搖了搖頭,初時見到邺州百姓流露街頭那般的場景,她便已知這邺州之地百姓的艱難處境。
甯谌見她面色無異,便又繼續說道“煩請夫人在此住上幾日,待大人将米糧交上,甯某自當将夫人原樣奉還。”
雪溋默默地打量着面前這個男人,他不同于那些個窮苦的邺州百姓,他眉目俊朗,身量修長,即使身着素衣,仍掩蓋不住舉手投足間的那股貴族子弟的風氣。
見雪溋望着他,甯谌的眼中多了幾分深色“夫人為何這般望着在下?莫非夫人是想”
他的話還未說完,雪溋便揚聲制止“公子既不是惡匪之流,想必就不會做出什麼下流的事。我隻是見公子舉止不同于那些常人,因此多幾分打量罷了。”
甯谌聞言,微側過身,不再言語。
雪溋心中雖有些狐疑,但她才剛到這裡,不宜表露太多。
尤其是面前的甯谌,雖然這個人看似溫和有禮,可直覺告訴她,愈是這樣的人,愈不容小噓,誰知道他暗中還會不會扮演着其他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