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軍?”範仲淹驚呼一聲,連忙上前去扶周昉,親衛則是即刻抽出佩劍,擋在門口,将範仲淹護在了身後。
過了半晌不見屋外動靜,親衛這才收起佩劍轉回屋内。範仲淹蹲在周昉身側,面色鐵青,親衛走過去時,他正隔着一塊手帕去摸周昉後頸。親衛湊上去皺着眉看了許久,才得見周昉的後脖頸處插入了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如果不細看,甚至都發現不了,不過一根寸餘長的細針,卻要了這位禦前禁軍的命。
是的,周昉死了,悄無聲息地死在了範仲淹的眼皮底下。範仲淹命親衛尋人來處理屍首,自己則握着展昭那塊令牌獨自坐在桌前,于燈下輾轉。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官家會将展昭一個禦前侍衛派遣到西北,來求援的周昉神情急切,說展昭身臨險境,可事情還未和盤托出,周昉就被人暗殺于自己面前。是什麼人,行事如此詭秘?滿延州城都是通緝展昭的告示,這又會不會與展昭要查的案子有所關聯?西門……西門如今空空如也,展昭,又去了哪裡?
“幸得盧将軍搭救,否則今日,展昭恐難脫身。”頗有些費力地翻身下馬,疲憊的目光中略帶了幾分虛浮,盧政連忙擺擺手,“展大人高義啊,盧政汗顔。”這時,将馬匹栓好的羅振也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着這間破屋,這原是展昭一行折返延州以後的落腳點,藏在一堵破敗的矮牆後面,屋子的下半部分已經被黃沙湮沒,看樣子,像是廢棄的前朝驿站,在風沙的侵蝕下已然面目全非了。
羅振走近展昭,見他捂着左肩斜靠在一棵樹上,一旁的盧政正在四處尋找幹柴。夜空中浮過的雲彩暫時遮掉了月光,夜色下,羅振也看不清展昭的表情,他隻記得上馬以前,展昭被黑衣人的暗器打傷了。
今夜,展昭原本可以不去救他的,明明知道是賊人設下的圈套,可那人還是來了,夜色中的那一襲紅衣是如此的耀眼。羅振擡起頭正對上展昭幽深的目光,他一時沒忍住,隻覺得鼻頭一酸,剛想說些什麼,對面的人忽然身子一歪,就往下倒。
“展大人!”羅振一把扶住展昭,而展昭,恍惚間隻感覺有人攀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想看看是誰,可眼皮卻是怎麼也睜不開,強撐了片刻,還是脫了力。盧政聽到呼聲,連忙回身,就見羅振抱着展昭跌坐在地,他眉頭一緊,趕緊扔下手中幹柴,三兩步奔至枯樹下。
等把人盤進屋檐下,在鋪滿厚厚一層細沙的地面上燃起一堆火,借着火光,見展昭面色慘白,唇色發绀。羅振這才意識到傷了展昭的暗器有毒,忙伸手去扯展昭衣襟。展昭身着一套宮錦紅衣衫,從衣服表面不見血迹,可拉開外衫後,白色的中衣果真被染得殷紅,乍一看,那暗器上滿是劍刺,已經沒入血肉。
肩上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展昭漸漸恢複了些許意識,他堪堪睜開眼,模糊中瞥見一抹刀光,他隻當是黑衣人又追了上來,掙紮着就要起身,卻不防左肩又一陣刺痛,疼得他失了聲,冷汗不受控制得順着後背滑落,耳邊隐約傳來盧政的聲音,“展大人,這裡沒有麻藥,你忍着些。”
“麻藥?”展昭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的刀光是怎麼回事,他無力地點點頭,而後将頭偏朝一邊,死死咬住牙關,不再發出一點聲響。
刀尖深入血肉,試探着攪動了兩下,還不等展昭喘息,下一刻,一陣劇痛襲來,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肉裡被撥了出來,下一刻,汩汩熱血湧出。
羅振從馬上的包袱中翻找到半袋馬奶酒,心一橫,将酒盡數灑在展昭左肩,展昭猝不及防,隻疼地一陣痙攣。沒有幹淨帕子,盧政便撕下裡衣布料,輕輕擦拭着血迹,在清理幹淨傷口撒上藥粉之際,盧政的手卻是一頓,他忽然發現展昭左肩的皮膚和胸口顔色似乎不太一樣,也不知怎麼,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剝開方才才為展昭披上的中衣。
“煩勞小将軍将火把擡低些。”
羅振依言而行,順勢蹲在了盧政身旁。借着火光,盧政證實了方才的猜測,展昭左肩皮膚微微泛着粉紅,其餘地方卻是蜜色,左肩那一塊,顯然是新長出的。再細細一看,得見展昭左肩偏外的位置有一塊拇指大小的圓痕,盧政馳騁沙場多年,一眼便看出這是箭傷,而左肩偏内,靠近胸腔的地方,又是一道約摸兩三寸的傷痕,看樣子,像是劍傷。
處理好傷口後,盧政又将自己的外衫解下蓋在展昭身上,看着那人被火光映得有些發紅的面色,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轉過頭看向羅振。
“小将軍,宮中不太平麼?”
羅振被這話給問住了,一臉狐疑地看向盧政,“盧将軍何出此言?”
盧政歎了口氣,随手撥了撥火堆,應道:“方才,我看展大人左肩新傷疊舊傷,不知落下多少疤痕,故而有此一問。”是啊 單單左肩都有這麼老些傷,那他身上的其他地方呢,豈不是傷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