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依眼眸劃過一抹訝異,忙不疊道:“正是,臨别匆忙,隻來得及告知他們見機行事。”
那夜在客棧,狂風大作,桐月一進屋,便看見小姐的閨房裡大變活人,當即吓得臉色慘白,還好江绾依眼急手快,捂住她的嘴。
時間緊迫,江绾依來不及解釋太多,她叮囑桐月,這一行人的目标是他們兩人,讓她與李叔先找個安全地方藏好。
桐月不依,江绾依便闆着臉,下令李叔将桐月帶走,直到今日,也沒有二人的消息。
“江施主不必擔心。”常念大師看出來她心中所想,“沈施主早已拜托過我們多加留意消息。”
江绾依遲疑了一秒,一瞬間恍了神。
“這幾日風平浪靜,府衙也未曾聽聞逮到什麼嫌犯,想必他們二人是安全的。”常念大師将近幾日打探的情況一一告知。
江绾依的心總算踏實下來,桐月與她自小長大,感情親厚,還有李叔,世代為江家務工,若他們出事,江绾依萬萬不能原諒自己。
江绾依懇求道:“若是大師尋到他們,勞煩告知,讓他們徑自去京城東郊住宅等我便可。”
常念大師應下,江绾依再三行禮緻謝才離開。
寺廟後院,沈确早已等候多時,此處到京城還有一些距離,想必早已有埋伏在路上等着他們,那夥人以為他必回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報信,那他偏要反其道而行。
路途遙遠,沈确特意挑了一匹溫順的棗紅色馬駒,馬兒似乎通人性般,乖巧得任其撫摸。
“馬兒馬兒,你可要乖一些,可千萬别颠壞了她。”
沈确叼着根草,懶洋洋地靠在馬上,嘴裡止不住的碎碎念,手裡的動作也沒停,江绾依一踏出門,便看見少年這幅模樣。
“你終于出來了。”沈确忍不住抱怨,“那和尚是不是又給你講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話,你可通通不要信。”
“撲哧。”
少女嬌俏的笑聲一下子打斷了他。
江绾依指着他的臉,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光滑的下巴粘了兩撇小胡子,莫名有些喜感,白玉般的面龐不知被什麼藥粉遮掩,一身粗布衣衫,微微佝偻着腰,扔到人群中也絲毫不顯眼。
江绾依笑得開懷,嘴角彎彎翹起,眼睛微眯,讓沈确想起有一年,其他藩國曾送來一隻小貓咪,通體雪白,走到哪都翹着下巴,可愛又驕矜,宮中無人不喜歡。
“那些人定認不出你來了。”江绾依贊歎道。
她今日雖換上了平頭百姓的衣服,可少女容貌太過姝麗,粗布麻衣仍難掩其光輝。
沈确道:“我也需給你僞裝一番,方能瞞過他們。”
江绾依輕輕點頭。
沈确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湊到江绾依面前,四目相對,小聲道:“得罪了。”言畢,他緩緩将盒中的粉擦在少女臉上。
江绾依竭力保持鎮靜,可少年粗粝的手指偶爾拂過,傳來他肌膚上的溫度,激起肌膚起了一層栗栗,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底竄起,萦繞在心頭。
可少年一舉一動頗為認真,江绾依輕咬紅唇,壓下這古怪的情緒。
“好了。”沈确将一面小鏡遞上去,江绾依細細打量,少年手藝極好,一張普通至極的臉映入眼簾,簡直認不出鏡子的人是自己。
隻是,還是那雙漾着潋滟波光的雙眸,還是最為矚目。
沈确神色認真:“這麼明亮燦爛的眸子,實在無法遮掩。”
江绾依隻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像火燒了一半,定是天氣太熱了,她扇了扇臉,快步走進馬車裡。
徒留一臉疑惑的沈确在原地。
馬車哒哒的走在林間的小道上,幽靜的森林裡,古樹參天,藤蔓交錯。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面上,如同斑駁的金色地毯。鳥兒在枝頭歡快地歌唱,野花在林間悄然綻放,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沈确一邊駕車一邊閑聊:“你從前有沒有來過京城。”
江绾依低低的聲音透過簾子傳過來:“從未。”
沈确突然來了精神:“那我熟,等你到了京城安頓下來,我帶着你逛遍整個京城,保證你吃好喝好玩好。”
江绾依的心卻無端低沉下來。
等真正到了京城,她是否還能如現下這般恣意呢,世事不由人,恐怕她又要做回那個規規矩矩的江家小姐。
更何況,她去京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绾依才恍惚發現,已經很久沒想起過鐘望秋來,也不知他現下情形如何。
一道簾子恍若把沈确與江绾依割裂成兩個世界,簾子外的沈确還在喋喋不休:“雖說京城跟你們金陵風土人情皆然不同,但也自有美妙之處,你定會喜歡的。”
如果喜歡,也可以長長久久留下來,他也肯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這個念頭湧上心頭,把沈确自己都吓了一跳,怎麼會生出這種大膽的想法。
要知道,沈确是在他母親棍棒教育之下長大,自小就覺得天下的女人都是老虎,哪怕京城再奪目的貴女,也唯恐避之不及,怎麼如今自己竟然生出此般念想。
他大抵是病了吧。
沈确摸了摸自己的心,強勁的心髒在有力的跳動着,他疑惑地又摸摸自己的頭,溫度也正常。
沈确呆呆地,到底是哪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