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眼神輕飄飄掃過,他未置一詞,徑自護送江绾依離開。
背後顧衡怨毒的目光幾乎要将二人穿透。
又來了。
顧衡咬牙切齒,他最恨顧淵目中無人的模樣,高高在上,仿佛他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一路上兩人俱是沉默無言。
江绾依步履艱難,可顧淵并未催促,他始終與江绾依保持一段距離,不緊不慢地緊随其後。
路終于走到盡頭。
站在偏殿的門前,江绾依道:“今日多謝殿下仗義出手。”
顧淵長身玉立,面前的姑娘比自己矮了一個個頭,哪怕剛剛經曆不快,仍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臉頰有些發白,瘦弱的肩膀仍舊筆直挺立着。
沈确當日誇贊江绾依堅強的笃定浮現在腦海中。
他單手背立,聲音帶着抱歉:“是我約束不周,讓姑娘受委屈了。”
江绾依搖搖頭,淺淺一笑,嘴角的梨渦若隐若現:“這本就與殿下沒有幹系。”
“還望殿下不要将今日的事告訴沈确及穆姐姐。”
顧淵一愣。
“為何?”
江绾依的眸子漾着水光,忽明忽暗:“四殿下的身份擺在這裡,我今日無恙,何苦将事情鬧大,徒惹大家不快。”
“更何況,這也不是殿下的意思嗎?”
江绾依明白,顧淵将她帶走,并未大張旗鼓的宣揚此事,就是不想将事情鬧大,影響皇家顔面。
若是讓沈确知道此事,以他的性格,定會攪得天翻地覆,這不是顧淵想看到的。
顧淵摩挲的手指頓住,深邃而銳利的目光停留在江绾依身上,雖然已經有過數面之緣,但這還是第一次顧淵仔細打量她。
江绾坦然地迎上顧淵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如沙漠中央的一泓清泉。
顧淵輕聲:“多謝江姑娘了。”
江绾依微微颔首,支着身體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進了房門。
銀白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仿佛為世間披上了一層薄紗。微風又拂過花叢,帶來陣陣淡雅的芬芳。
沈确踏着輕快的腳步,來到了偏殿,他覺得有些奇怪。
往常這個時間,江绾依一般不是在附近拄着拐練習走路,便是在涼亭支一盞小燈,靜靜看看書、賞賞月,與沈确一道品嘗他帶來的各式花樣點心。
沈确瞧着牢牢緊閉的大門,裡面燭火早已熄滅,他随手召來宮娥問道:“今日這是怎麼了?”
宮娥誠惶誠恐道:“回沈将軍,江姑娘說今日有些疲憊,先睡下了。”
沈确有些失望,他看着手中的東西,龇牙咧嘴的作鬼臉,都怪它們,不然今晚怎麼回誤了見江绾依的時間。
他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宮娥,再三囑咐道等江绾依醒了,定要第一時間交給她。
宮娥連連點頭應下。
房間内漆黑一片,沒有一絲燭火亮光。
宮娥口中早已經睡下的江绾依,穿着一身單薄的錦衣,趴在雕花梨木圓桌上,如雲的青絲散落在桌上,看起來孤獨又寂寥。
她百無聊賴地轉着手中的茶盞。
白日裡顧衡的話始終萦繞在她的腦海當中。
沈确一顆赤子之心,待人真誠,江绾依日日與他相處,雖從不曾求什麼功名利祿,可她居然忘了,這是京城。
京城水深的一眼望不到盡頭,更何況沈确的身份更不能同普通人相遇與,他的一言一行,始終都被有心人盯着,今日就落了口舌。
江家縱然是江南巨富,可在京城這些人眼裡,也不過是稍微富足一點的商戶罷了,江绾依不由得悠悠歎了一口氣。
敲門聲響起。
宮娥小心翼翼地聲音響起:“江小姐,沈将軍有東西要給你。”
江绾依打開房門,不由得呆住。
宮娥手中提着一個做工精緻的燈籠。
燈籠之中,無數螢火蟲閃爍着微弱而璀璨的光芒,仿佛一片小小的星河被裝入其中。
微風輕輕浮動,燈籠微微晃動,螢火蟲的光芒也随之搖曳。
江绾依雙手輕輕捧過那盞精巧的燈籠,溫暖而柔和的光芒灑在她的臉上,點點螢火在其中舞動,似夢幻般美麗。
宮娥也不由地驚歎道:“真是漂亮,隻有瑤山後山的蘆花蕩那才有那麼多的螢火蟲,沈将軍有心,想必費了不少功夫呢。”
“是麼。”
江绾依喃喃道。
她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抖,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燈籠的邊緣,久久地盯着手中的燈籠,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