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那邊人聲鼎沸,似乎府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那邊。
寶慧有心過去看個熱鬧,但腦子發昏身上發冷,也隻好先回家裡去。
她家就在府中西南角門旁,推開門,恰好便見着母親柳氏穿戴整齊仿佛要出去的樣子。
柳氏見到寶慧回來,有些意外,再一看她臉色,便趕緊上前來扶了她一把:“怎麼病了?”
“昨天晚上吹了風。”寶慧也感覺頭越來越沉,“夫人允我回家休息幾日等病好了再回去。”
柳氏拉着她進到屋子裡面,按着她在榻上躺了,道:“回來就先好好睡一覺,等會我請個大夫過來給你看看,吃幾寄藥就好了。”一邊說着,她又轉身去倒了碗熱水,送到她手邊,“喝口熱水暖暖,我去隔壁屋把炭盆拿來。”
寶慧頭昏腦漲半躺下來,接過那碗水抿了一口,隻拉住了柳氏:“不忙,我睡一覺就好了。”
柳氏便陪在旁邊坐下來,憐惜地理了理她的鬓發:“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還是要請大夫來看的。”
“怎麼沒見哥哥?”寶慧把水碗放在旁邊的小幾上,又在屋子裡面看了一圈,“娘,你剛才是準備出去嗎?”
“你哥哥要做護衛跟着二姑娘去京城,我早上便去送了送他。”柳氏歎了口氣,“昨天二姑娘身邊的護衛拿着征召令在各處走了一走,說是若還效忠老虞公,便護衛虞公之女進京。你哥哥一聽,便說要去。我攔也攔不住,隻好幫他打點了行裝。”
寶慧愣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哥……要跟着二姑娘去京城?”
“是啊。”柳氏點了頭,她看了眼寶慧,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虞公當年對我們家恩深似海,現在總算有報答的機會,你哥哥跟着去京城也未必是壞事。”
“可……”寶慧不知要不要說她從喬氏和虞衡那裡聽到的話,若是虞思都免不了一死,那這些跟随而去的護衛又哪裡有活路呢?
“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别操心這些事情。”柳氏試了試寶慧額頭上的熱度,“你一路走回來發了汗,倒是不怎麼熱,睡一覺吧!”
寶慧哪裡還有心思睡覺,她坐起來看向了柳氏,掙紮許久後還是開了口:“娘,我從将軍那邊聽說……去京城或者未必是好事呢……”
“自然不是好事啊,府裡面都知道是将軍用夫人逼迫了二姑娘去京城呢!”柳氏一邊說一遍搖頭,“當初虞公尚在時候,虞氏令人尊崇,如今這位虞将軍……”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隻是面露鄙夷,“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幫二姑娘了,難道叫虞公在九泉之下不瞑目?任由他的女兒被人欺負?”
寶慧張了張嘴巴,失去了辯駁的力氣。
“不過夫人叫你回家——”柳氏忽然想起了什麼,重新看向了寶慧,“夫人可還好麼?”
“還……還好……”寶慧艱澀地回答。
柳氏點了點頭,放下心來道:“那就好。”
寶慧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她不願再多想這些,便躺下去拉着被子蓋好,向柳氏道:“娘,我睡一覺,中午就不必喊我吃飯了。”
柳氏點了點頭,起身從隔壁拿了火盆進來,又把窗簾放下,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去外間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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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慧沒有睡意。
她蜷縮在被子裡面反反複複想起昨夜與虞思那匆忙的一見。
若那時候她讓虞思見了喬氏會如何呢?
若她就引着虞思去見了虞衡又會怎樣呢?
為何她的兄長會跟着虞思一起去京城?
屋子裡面溫暖舒适,她卻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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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正門口,虞衡看着虞思上了馬車,臉上的神色一半是得意一半是扭曲。
三百餘人的護衛,長長的車馬隊伍,把虞府門口的路堵得水洩不通。
“我會好好照顧你母親,你放心去吧!”虞衡最後決定大度一次,他已經被鄢璀勸服,不再執着于私印和寶印一事,總歸從此以後再無煩惱,他也不必在此時此刻擺什麼臉色,“我既然答應過你将來會給你母親過繼嗣子,便不會食言。”
虞思在馬車中撩開簾子看了虞衡一眼,淡漠地笑了一聲,道:“你最好能做到吧!”說完,她放下簾子,示意車隊開始前行,不再給虞衡說話的機會。
虞衡頓時臉色變得更加扭曲,他抿了下嘴唇,隻看着這異常浩大的隊伍朝着城南方向走去——恍惚間他似乎看到當初跟着虞徹離京時候的情形,那時候虞徹便是在匆忙間組了這樣的隊伍帶着整個虞家離開京城。
今時今日,要回去京城的是虞思,卻不是他。
那麼虞氏的将來是在她手中,還是在他的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