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祁應探究地看着她,“但聽起來你仿佛是會對他們網開一面。”
“我當然有很多理由可以不讓他們好過。”虞思無所謂地笑了笑,“但她是我母親,隻這一條就能讓我對她手下留情。”
“但她若不領情呢?”祁應問。
虞思輕快地翹了下嘴角,道:“我盡了心,我問心無愧,便足夠了。”她頓了頓,接着話鋒一轉,“任何事情,我問心無愧,便不會生出後悔。我對陛下的承諾亦然。”
祁應笑歎了一聲,他道:“我當然會給你一個答複。”
虞思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那便是他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是跟着她一起回去帝京,或者是跟着鮮卑一起繼續做夢當他的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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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元氏部族氈帳中,虞衡換了胡服,煩悶地在帳中踱着步子。
喬氏躺在床上,面色似紙,氣若遊絲,竟是病得極重的模樣。
“将軍,還是要給夫人找大夫來看……否則……”寶慧小心地上前去向虞衡說道。
虞衡掃了喬氏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道:“這能上哪找大夫?這是在草原上,又不是在平城,能有什麼大夫?何況外頭都沒幾個認得的人!”
寶慧抿了下嘴唇,不敢多說話,隻好繼續守在喬氏身旁。
氈帳外面人來人往聲音嘈雜,虞衡在帳中坐立難安,忽然聽見外面有馬兒嘶鳴的聲音還有鮮卑語在問好的聲音,他便不再管喬氏,直接掀了簾子出去。
呼嘯的北風從帳外吹進來,寶慧趕緊起身過去把簾子重新拉好,免得屋子裡面那點熱氣都散了。
“寶慧。”床上,喬氏忽然弱弱地出聲了。
“在的,夫人有什麼吩咐嗎?”寶慧轉身回到喬氏身邊,她試了試喬氏額頭的熱度,擔憂的皺着眉頭,“早知道應該就留在平城了,夫人已經燒了好幾天。”
“現在已經在草原上了麼?”喬氏神志似乎有些迷糊了。
“是,已經到了鮮卑。”寶慧回答道,“将軍說他認識鮮卑的八王子,等八王子回來,就能換到大一些的氈帳裡面去,不必在這個小帳子裡面了。”
喬氏睜開眼睛看了看這小小的氈帳,似乎還沒明白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外面叽裡咕噜說話的聲音更大了一些,門簾子被掀開,虞衡滿臉郁結地重新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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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沒一個說話算話!”虞衡憤恨地摔了簾子。
寶慧不敢接話,她隻上前去把簾子都拉好。
喬氏看着虞衡,忽然開口問道:“這便是在鮮卑的活路?”
她的聲音幾乎能算虛弱,但卻讓虞衡暴跳如雷。
“難不成你要在平城等死!”虞衡想要發火,但又不得不壓住了聲音,便顯得表情分外猙獰,“你以為你女兒會饒過你!”
喬氏恍若未聞,她自離開平城便是半夢半醒,有時會夢見虞徹,有時會見到虞悫,甚至還有虞思,他們會和她說話,她幾乎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醒,是幻夢還是現實。
“将軍,夫人還糊塗着呢……”寶慧小心在一旁勸道,“夫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剛才還問這是在哪裡。”
虞衡一口氣堵在了胸口,憤憤地踢開了一旁的桌子,坐在了胡人的高腳凳上。
喬氏過了許久,才恍惚回過神來,她的目光在帳中逡巡了一整圈,最後看向了虞衡:“為何你穿了這樣的衣服?”
虞衡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胡服,嗤了一聲,道:“否則穿什麼?還寬衣博袖那樣穿戴,在這裡也太惹眼了!”
喬氏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勉力笑了笑:“這樣看起來倒是也有精神。”
虞衡許久沒聽到喬氏這樣與他說話,突然隻覺得心口一酸,他起身到床邊來陪着喬氏坐了。
“等我聯系上八王子了,就好給你請大夫好好看看,這興許是水土不服。”他語氣放柔和了許多,“也許過幾天便好了。”
喬氏點了點頭,她輕輕咳嗽了幾聲,又閉了閉眼睛,然後道:“若……若聯絡不上八王子,不如就回平城去。”
“什麼?”虞衡眉頭又擰起來,“你還沒清醒?”
喬氏努力看向了他,語氣虛弱但認真:“我很清醒……回去平城,還有一條生路……”
“我已經被你女兒在虞氏除名,回去平城我隻有死路一條!”虞衡盯緊了喬氏,“難不成你想用我的性命換你的生路?”
喬氏目光渙散了許久才重新聚攏來,她用目光找尋了一番才重新看到面前的虞衡,卻又被他的話給氣到一般,翻了個白眼暈厥了過去。
寶慧趕緊上前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把喬氏喚醒。
虞衡那一腔怒火再次落空,隻悻悻站起來摔了簾子出了氈帳。
帳中再沒有旁人,寶慧小心地扶着喬氏喝了口水,低聲道:“夫人,我們還是想辦法回平城吧,這麼耗着你的身體也拖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