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徊青做完作業已經很晚了。
北京的教育水平還是遠高于北川的,上課很多知識點他在北京就已經提前學過了,這段時間他也可以懶散一陣子。
才做完作業,紀徊青從背包最深處拿出手機,開了機後,不斷彈出的短信一條接着一條,都是些辱罵的話語。
還有二三十通未接來電,皆來自于催債電話,頻率比以往下降了很多,可能是覺得沒辦法了。
紀徊青打開微信,消息轉了會兒,第一排“至尊王母娘娘”終于來了信兒。
【兒子,媽媽到你舅舅家了,一路坐輪船去的,信号不好,現在已經到了。】
【在北川過得還好嗎?吃好了嗎?睡好了嗎?最近寫作壓力還大嗎?】
【不要在意網絡上的評價,媽媽爸爸永遠信任你。】
紀徊青挨個回複了老媽的每條訊息,他目光定在了那最後一個問題上。
【最近那些人還在給你打電話嗎?】
簡短的一個謊言。
【沒有。】
訊息才發出去,來自遼甯的陌生電話再次來電,紀徊青打開筆記本,他點燃了支煙,他接通了今夜來的第一通電話。
那個男人在電話裡罵了近十分鐘,他反問:“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還錢!你們一家人去哪過好日子了?!敲什麼敲?聽到了沒有!”
紀徊青雙目有些無神,他聚焦在文檔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裡。
幾次,他都想開口。
可能說什麼呢?能做些什麼呢?
說什麼都無事于補吧?
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風暴讓那些打電話而來的人的家庭支離破碎。
他能做的就是往死裡寫,能賺一些錢還債是一些。不去挂那些人的電話,讓他們歇斯底裡的宣洩情緒之後會不會能好一點?
寫完第一章後已經淩晨一點了,電子郵件忽然彈出了則幾天前收到的訊息。
【您好青山,我是汪洋,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有合作的意向随時加我。】
紀徊青擰起眉,他将筆記本關閉,又抽了支煙朝門外走去。
在經曆聶成的背叛後他無法再輕易的信任這些所謂的文學社編輯。
藍灰色的煙霧騰飛在空中,盤成了一團雲後漂泊消散,紀徊青愛抽細煙,尤其是煙嘴甜的飄着淡淡清香,他格外喜歡。
咔哒——
正對着他下方傳來了聲兒打火機聲響。
紀徊青輕輕嗅了嗅朝上飄來的煙霧,是江闖喜歡抽的萬寶路。
他輕輕踢上欄杆,拖着聲兒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江闖的聲音隔着遠了聽着格外冷冽:“你又想幹什麼?”
“什麼叫我又要幹什麼?我問問你還不行啊?咱倆是不是朋友啊。”
紀徊青本來就煩,聽到這麼問無名怒火直冒。
“不想理我就算了!”他掐掉煙扭頭就走。
“失眠。”
江闖給出了答案。
紀徊青折返回去,他趴在欄杆上長吐一口氣:“我今晚也失眠了。”
江闖不可置信一般輕笑出聲,他說:“你這種人也會失眠啊?”
他以為的紀徊青應該是腦子裡一點褶皺都沒有,煩惱從左耳朵進去會絲滑的劃過大腦然後從右耳朵出去,然後躺在床上就能安逸的睡個好覺。
“我這種人?”
紀徊青不覺得江闖在陰陽怪氣自己,他可是從小被誇到大的。
所以他坦然的又問:“闖哥,那在你眼裡我是什麼樣的人呢?”
那陣煙霧消失了。
紀徊青朝下探頭:“江闖?你走了?”
“沒有。”
紀徊青又追問:“那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他撇了撇嘴,說道:“如果你是想罵我那就算了吧,我不想聽。”
紀徊青伸了個懶腰,他說:“我睡了啊,你明天别走太快了,咱倆上學做個伴兒。”
那扇門還沒關上,再度響起的聲音很小,可紀徊青聽仔細了。
“你是一個很難懂的人。”
聽不懂,就當江闖在誇他了。
第二天,紀徊青走過五樓刻意的往裡看了好幾眼,江闖已經走了,樓下也空蕩蕩的,隻有花花來回的走動,和巡邏的山大王一樣。
他蹲下身摸上花花的頭:“你主人呢?”
花花“喵”了聲。
紀徊青又自說自話:“他走了啊?什麼時候走的?”
花花又配合的“喵”了聲。
“很早就走了?那好吧。”
紀徊青的自演自導小舞台結束,他站起身往後退了步正巧撞上一人。
“我靠,江闖?”
紀徊青拉開一段距離,他說:“我以為你走了呢。”
江闖眉一挑,他蹲下身拉開一個貓罐頭,又把一小袋貓糧撒在地上。
紀徊青俯下身,他笑着問:“你是在等我啊?”
那人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他撫摸上花花的後脖頸,說:“沒有,隻是來喂貓。”
一樓一大爺拉開門往外潑了盆水,他看見江闖“咦”了一聲,說道:“是江闖啊,今天怎麼來喂晚了?這貓啊在樓底下嗷嗷叫,吵死了。”
江闖聽見紀徊青一聲笑,他不耐的蹙起眉。
紀徊青今天倒也識趣,沒有打趣他,可江闖敏銳的察覺到紀徊青似乎沒有昨天開心了,雖然他是笑着的。
算了,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