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近一周的時間,紀徊青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樣,白天在學校和黎揚到處亂竄的頻率也下降了,淩晨一兩點靠在六樓欄杆上半小時能抽五六根煙。
江闖有次上錯了樓層,在六樓樓梯間處看了眼,紀徊青拿着手機,隔着七八分鐘就會來一通電話,然後他沉默着聽十幾分鐘,對方挂斷後不就又來了新的一通。
有時是辱罵,有時卻是歇斯底裡的哭喊,更甚時還有求饒的說辭,求着紀徊青一家還債。
江闖第四次誤打誤撞進了六樓樓梯間時,他聽見紀徊青深吸了一口氣,他拿着手機,聲音戰栗。
“對不起。”
江闖忽的笑了,原來紀徊青也有煩惱啊?原來紀徊青也淪陷在痛苦之中。
他還以為紀徊青隻會天天傻樂呵,散發着令人羨慕卻更嫉妒的天真。
江闖忽然想做一件好事。
深夜,他輕而易舉的撬開紀徊青的房門口,這間屋他常常偷着來住,怎麼樣不留痕迹的潛入室内江闖最清楚了。
屋内并非昏暗一片,床頭櫃上有盞暖黃色的小燈,看着很劣質時靈時不靈的,紀徊青睡得很熟,隻一周的時間,他的眼下竟烏青一片。
江闖的目光沉了沉。
他用卡針将紀徊青的手機卡取出,折損後放進自己的口袋。
如潘多拉的魔盒一般,江闖的視線落在了那一排近期聯系人裡,有一行字格外醒目。
黎揚:【看,小爺的新籃球。】
紀徊青忽然翻滾了下身子,大半個背都裸露在外,江闖的呼吸都放輕了,他後知後覺的反問自己。
他這是在幹什麼?
江闖倉促的将手機關上放在床頭櫃上,他的目光順着紀徊青的背部移動至腰部。
生長在腰窩的一顆紅痣在燈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許是側着躺的,紀徊青腰部還勾勒出了道曲線,看着腰身更窄些。
不由自主的,江闖的手指輕輕點上了那顆痣上,沒有凸起,十分平滑,因感受到了觸碰肌肉還稍加伸縮了下。
像是,輕輕蹭了蹭江闖的指尖。
欲念,在江闖的肺腑間沸騰,他挪開了指尖,落荒而逃。
紀徊青一覺睡醒天都塌了,他衣服都沒有整理好就跑到五樓敲江闖的門。
“江闖!江闖!你醒了嗎?我靠,我家裡來賊了!”
似是早就預料到了他會趕來,江闖拉開了門,他衣着整齊,目光沉靜,臉上卻露出驚詫的表情。
他說:“是嗎?家裡丢什麼東西了?”
紀徊青吓得上不接下氣,早就知道小地方治安不好,誰知道這麼不好!趁着他睡覺居然敢偷偷潛入室。
“我的卡,我的電話卡沒有了。”紀徊青回想了下,他又說:“還有黎揚送我練習用的籃球,都沒有了。”
江闖問:“隻丢了這些?”
紀徊青很認真的點頭:“對,就這些。”
“你不覺得一個小偷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來你家隻為了偷你的電話卡和籃球很奇怪嗎?”
面對江闖的反問,紀徊青也覺得納悶,哪個小偷會從他家徒四壁的家裡面偷走最沒用的東西?
江闖緩下語氣,他說:“你最近有睡好覺嗎?”
紀徊青搖頭,他垂下眉眼,像條蔫了的小狗。
“人在睡不好覺的時候會忘事兒,說不定是你不小心弄丢了也有可能。”
那雙眼湧上些迷茫的情緒,紀徊青問:“我也會這樣嗎?真的是我弄丢的嗎?”
江闖罕見的揚起笑容,和平時不太一樣,格外的耐心與溫柔,讓紀徊青放下所有警醒。
江闖說:“你現在回到家好好睡一覺,養一養精神。”
“真的是我沒有睡好覺的原因嗎……”紀徊青腳步拖沓的上了樓,今天剛好是周天,他可以好好的補一覺。
江闖眼中片刻的溫柔在紀徊青轉過身後鋒芒畢露,但笑容未減。
不知怎的,今天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頂呱呱。
江闖在一排羅列的成人籃球裡選了一款黑金色的,他在地上拍了兩下,手感還不錯。
“雅姐,結賬。”
鄭雅嗤笑了聲,她可從來沒見過江闖玩什麼籃球。
她說:“給那小子買的?”
“不是買,是補償。”
江闖眼眸一沉,他從口袋裡掏出把小刀在手上把玩,慢悠悠的開口:“讓紀徊青去石子灘找我,是你出的主意吧?”
鄭雅早就料想到了這一天,她坦然承認:“你不是經常去那‘玩’?我也隻是給他引個路。”
她眼睛一眯,朝着江闖俯身:“怎麼?你怕了嗎?”
不遠處,一個紮着小辮的小姑娘沖着江闖跑了過來。
“小闖哥哥!”小彤笑着跑了過來。
江闖沒有收起那把利刃,他自然的将握着刀的手搭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鋒利的那一面正對着小彤的脖頸。
江闖垂下頭,他勾起唇笑着問:“小彤最近好好聽話了嗎?”
“聽話了——”
銳利的眼如伺機而動的野獸一般朝着鄭雅看了過去。
“你要幹什麼?江闖,你放開她!”
江闖自顧自的對着小彤又道:“小彤聽話了,那小彤可不可以讓媽媽也聽話呢?”
稚嫩的笑容揚起:“好,我們都要聽話。”
“小彤真乖。”
江闖松開女孩的肩膀,鄭雅立馬将小彤拉進懷中。
她神情狠厲,咬牙切齒的道:“江闖,他要是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一樣會厭棄你。”
“那就殺了好了。”
江闖的眼中未經一絲波瀾。
是啊,在紀徊青露出那副厭棄自己的表情之前,殺了就好了。
閉上眼後,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