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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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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沒看到,我趕到的時候正巧看見那趙家姑娘射中了一隻肥頭老鼠,你猜她說了什麼?她說要為梁國除碩鼠。那一箭精彩極了,到底是邊塞長大的丫頭。”

男子眉飛色舞地講着白日賽場上的見聞,神采飛揚那個勁兒,奪人眼球得緊,叫人隻顧着看他眉間風采,哪還能注意到他身上尚穿着王服呢?若不是身在梁宮,幾乎要誤以為是哪家剛出門的少年郎。

一旁女子靜坐軟椅之上,椅上鋪着層鵝黃雲錦坐褥,椅背墊着個雁子灰繡花靠枕,扶手處還添了兩個細絨罩子,恰好托住手肘。她面前是一張雲鶴紋黃花梨小幾,剛放上一盞溫茶,袅袅熱氣正輕卷。周圍陳設雖簡,不飾浮華,卻處處顧念,處處留心。女子身懷六甲,年歲看着似比梁王還大上不少,衣袍素淨,長發閑挽,隻簪一支雜色青玉钗,是宮中侍女打扮。她雖非容色絕豔,卻極為耐看,眉目柔和,膚色帶着淺暖,有着田黃石般經年後的溫澤。她不插話,也不多語,隻唇角微揚,目光跟着梁王說話的動作轉動,默默看他說得興起。

梁王見眼前人反應不大,一扭頭想找個靠山,說道:“武姐姐,你說是不是?精彩極了。”

周武熟門熟路地接了話,眉眼一彎,娴熟地同梁王一道添油加醋:“是啊,精彩極了,如卿你是沒見着,等這磨人精落了地,怎麼說也得讓趙家丫頭給你表演兩下看看,那準頭,我是沒見過。”

“我啊,倒叫你倆說迷糊了,聽着像是哄我開心。”

周武執了她手,笑吟吟道:“你不信他也得信我啊。”

“我信還不是?”如卿笑着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宇兒呢?宇兒如何?”

梁王搶着道:“宇兒哪用擔心啊,妥妥的頭名,我來得晚沒見着,武姐姐知道,武姐姐給你講。”

周後便細細說了暑試之事,說至一半,梁王忽地一拍額角:“對了,聽說後來有匹馬瘋了四處沖撞,是貪泉救的場?”

“嗯,倒是多虧了她,我是能躲開,可身上這點事恐得露餡,還好她來得巧。”

梁王聞言皺眉:“這馬好端端地說瘋就瘋,明兒我下令讓人去查,這馬夫……怕是管教不嚴,要扣俸。”

周武聽罷,輕輕一笑,并未出聲。他還是老樣子,遇事隻想到眼前一步,此刻聽他一本正經地要扣馬夫俸銀,竟覺得又是好笑,又是羨慕。這瘋馬一事不簡單,自然不當交給他如此收尾,她得親自好生查一查。

“貪泉得賞,賞她什麼好呢……她愛玩?還是愛吃?”梁王嘴裡念念叨叨,又踱了兩步,像是給小孩挑新年禮,既想出其不意,又怕沒投其所好,“不如給她匹好馬?不對,宮裡馬夫不行,拿不出手……那………”他越說越小聲,似遇上了個棘手難題,皺眉苦思不得解,語氣卻溫溫的,跟個溫泉咕噜咕噜冒泡一樣。

周武也非從不放手,這會子可不就把“賞貪泉什麼”這個大難題全全交給了他。夜深了,她不多做打擾,起身攏了攏衣袖,在與如卿點頭一笑後,悄聲離去。

如卿全名為魏如卿,她天性安靜,性情溫婉,在梁王尚年幼時便伴侍左右。那時儲位早定,蘇恭順不過是個清閑的梁王第十六子,母親賢妃出身清寒,既無外家倚仗,又不慣争搶,給什麼,便受什麼,于深宮中獨有一份無争與溫順。宮人皆言,賢妃的榮寵不靠手段,不過是因她乃最令梁王順心之人。

她亦是如此教養子女,蘇恭順人如其名,自幼循其教誨,性情全全随了母妃,安靜内斂,乖巧聽話,雖得梁王喜愛,卻從未想過,那高高在上的位子,終有一日會落到自己身上。

他常想,雖同為母妃教養,為何五公主全然不同?五公主蘇青舟生母早亡,雖養在賢妃膝下,卻是個極有鋒芒的性子,逢事争先,事事不讓,一副眼中容不得沙的模樣。如今這名字已成禁忌,旁人皆避而不談,可他仍偶爾想起她。

那日梁王遺诏傳下,宣布他承嗣大統時,他記得母妃面上驚色。他至今不知那驚訝含了多少真,摻了多少假。那人人争逐的高位,到底幾分是她用一生順受籌謀來的?他心中唯一确定的,是那素來順和的母親,從未問過素來順和的他:想不想要這高位。

他人生中第一次違逆母命,是為了如卿。

那一段情意來得緩,卻濃得難解。日複一日,細水長流,不知從何時起,他眼中便隻有她一人。那是少年最澄澈,也最執拗的歡喜。任太後為他擇定良配,他也執意不從,隻言此生非如卿不娶。

那時正值漠北戰事,他為周武所救,而後周武帶兵一戰破敵,聲震四方。前線初報方至梁都,太後便開始親自調度婚儀,要他歸朝次日便成婚立後,意在雙喜。

可他不知,喜從何來?

他被生父推上高位,被朝臣逼入戰陣,又被生母強拽入一樁“為他好”的婚事。

樁樁件件,皆非他所願。無計可施之下,他隻得孤注一擲,請周武出面相助。彼時她聲名如日中天,雖無诏命,軍中卻早已口口相傳她的名字,是唯一有望逆诏抗命之人。後來發生的,便是那場天下皆知的大婚——将士繞宮三匝,執戟高歌,朝野震動,禮部噤聲,太後拂袖而去。

名為大婚,實為奪權。

軟弱的君王迎來了強硬的盟友。

梁國的秩序,自此改寫。

周武隻道是成全一雙有情人,同時也困在了這金銮玉阙。若真有得選,她亦不願做誰的王後——王後王後,不過是跟在王身後,若改作“王先”,興許她還樂意些。

此後,如卿以周武為明,以自身為暗,得以繼續留在梁王身側。每逢有孕,便稱回鄉省親,實則隐于宮中。她生性淡泊,與梁王極是相類,不貪權,不戀勢,金玉珠翠視若無物,唯心中一意情深,十年如一日。她是真心愛着他的,縱無名無分,連親生孩子也要喚他人為“娘”,她也無怨。

可人心難免生出酸苦,并非周武自覺虧欠如卿,而是這世道,對女子太多虧欠。

榮華之後,盡是隐忍;冠冕之下,皆是沉默。吞下這一切苦果的,終究是女人。

如卿沒名分,周武不愛名分,太後同親子離心。

當然男人也未全然如願,隻是他所失去的,和這些女人比起來,微不足道。

周武回眸望去,隻見梁王未戴王冕,安坐如卿身旁,他們笑語細微,恍若一對尋常夫妻。

若真是這般,便好了。

***

鳳辇至半路,周武見佛堂微明,便獨自下辇,朝佛堂走去。方一入内,一股清冷的焚香味撲面而來。堂中四壁皆沉,唯佛龛前一盞孤燈未滅。太後端坐蒲團之上,低眉斂目,佛珠一顆顆滑落指尖。她唇畔微動,卻無聲響,不知在默誦些什麼。侍婢見周後來了,不曾禀報太後,僅垂首一禮,便掩門而去。太後依舊未起身,也未停誦,隻當不聞不見。周武站定在殿中,她可沒有心情等她念完這不知道念到哪裡的默經,便徑直喚了一聲:“娘。”

這聲“娘”帶着分寸之外的親近,那是太後擔不起的親近,是審判,是譏诮。

單用一個字便能将一件件舊事重提。

“怎還在誦經?”周武站在香案前,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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