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裡除了拖把掃把以外的雜物，被她一股腦地全扔到地上了，擋住了去往房門口的路。
下一秒蘇俞俞便被白汣提前複制好的技能給傳送到了門外。
為什麼是小汣？和先前一樣的理由，這種重要時刻，對蘇俞俞來說，還是自己人用着更放心些。
比起小風，技能冷卻好了的白汣自然會是更優解。
落地後，少女站穩轉身，全員到齊。
落幕演出要開始了。
他們這裡異動被監控清晰地記錄下來，很快，警鈴聲便再次響徹了整個整形院。
安保人員兵分兩路，從電梯，樓梯兩側出發，妄圖包夾他們。
腳步聲此起彼伏，熱鬧得很。
直播間在這時重新開啟，觀衆們本還想哀聲抱怨幾句，但一上來就是這麼有沖擊性的畫面。
霎時間，高漲的［？］便将蘇俞俞他們的直播間，直接送上了熱門區的欄目。
即便隻是底端，也仍舊耀眼……畢竟在他們前面的幾個，玩的可都是自殺作死的狠活。
“真就非得拿我當肉盾嘛？”
抖着手朝屬于梁衡宇的技能球按下了使用，白汣生無可戀地站到了林笙如身前。
不像是願意，倒像是認命。
“這群人裡面就你和老俞最輕，怎麼，難道你舍得讓你的親親女兒給我當盾牌使？”
‘……從老俞到女兒，這稱呼真是越來越怪了。’
放棄吐槽，蘇俞俞選擇直接用自己斷腿下的木棍給林笙如來上了一腳。
“太好了，這樣馬上就可以解決副本回教會了，會長一定會誇我的。”
聽見熟悉的稱呼，蘇俞俞回頭看向說話的李哲遠。
“哪個公會？積分榜排名第五的那個？”
顯然，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李哲遠就跟個狂熱粉絲一樣，一提到自己偶像就立馬激動起來，刷地一下湊到了蘇俞俞身旁，十句有十一句都在誇贊他們的會長。
“對啊，我們會長人可好了，他認可每一個人的價值，包括我。”
“我的不合時宜在别人那裡會被排擠，但在他這，就是瑰寶，我們會長就是這麼善良的人 ”
“話說，你有公會嗎？沒有的話我可以把你推薦給會長。你挺強的，性格也好，同類相吸，他應該會很喜歡你的。”
“……呃，不了，但謝謝你。”
婉拒了李哲遠的熱烈邀請，蘇俞俞仍記得先前那名玩家勸她遠離教會的忠告，在徹底成長起來前，她還不打算主動進這狼窩。
餘光掃向監控裡，即将抵達三樓的安保們，沒等關遲提醒，她便果斷按下了開關。
巨大的爆炸聲從樓下傳來，作為B商城每個副本隻可購買一次的□□，雖無法對怪物造成直接傷害，但相對的，它對于死物的威力，絕不會讓人失望。
僅僅隻是粘貼在雜物間的頂部，它就能直接将其和禁閉室的間隔給徹底打通。
成片的螞蟻從空中落下，像是一場黑色的暴雨。
不枉費今早在禁閉室，蘇俞俞臨走前，對手腕又是割肉又是喂血地把黑洞給喂飽。
現在的他們……應該足夠把那群人偶給全部激活了。
至于為什麼這麼做？
蟲群的行為邏輯比較簡單，第一眼看到誰便優先攻擊誰，不分敵我。
這是昨天被強制喂藥時，蟲群即便是送死也要攻擊醫護身上的防護服時便察覺出來的。
而人偶，她則是直覺比起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玩家，人偶們理應更恨那群工作人員才對。
所以昨夜，她便為此，專門回到雜物間做了場實驗。
結果意料之中，當安保隊員出現在面前時，人偶們都直接把蘇俞俞無視了個徹底。
眼睛死死瞪着地上的隊員，看樣子，像是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把他給撕了。
可當面對保安隊長時，他們卻又害怕起來。
分明隊長除了氣質外，那張臉和其他安保，醫護并沒有什麼不同，硬要說的話……将隊長胸前的警徽取下藏進背包，蘇俞俞看着神情重新變得憤怒的人偶們，心下有了答案。
難怪明明都是夜間出行，他們卻沒被人偶攻擊，原來是有護身符啊……
那現在既沒有了護身符，又沒有隊長帶隊的安保們，又該如何解決積怨已久的人偶們呢？
她很期待。
————
“作為對你提供重要初始基金的回報，你可以繼續留在公會，與我們一同生活。”
“是要跟着下副本也好，還是想安安穩穩地在休息區找份工作也罷。”
“隻要能遵循你離開暗犬的初心，保證主動權永遠掌握在自己手裡就行……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積分的問題，暗犬的錢你7我3，用來過渡肯定是夠用的。”
女孩的神情一如既往地認真，對于承諾，她從未将其視作過兒戲。
一邊在這裡勸慰她不用擔心積分，一邊又在背地裡焦頭爛額地計算着該每個月給梁衡宇送多少積分合适。
也正是因為她信任的态度，才讓白汣這個剛落地就被暗犬公會拐走，除了初始遊戲外，再也沒打過任何副本的白汣想要去嘗試下。
跟經商比起來，下副本是否會更适合她？
而此時此刻，胸前挂着屬于隊長的徽章，身上套着梁衡宇的護盾，被林笙如掄起來當盾牌開路，而眼前又有無數保安四肢亂飛的白汣心中有答案了。
‘以後，絕對不要下副本了，絕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汣：？
一道更為慘烈的尖叫聲打斷了白汣的回憶，在颠簸中回頭望去，是正被安保追着亂砍的李哲遠。
安保的肩上插着把短刀，看樣子大概是李哲遠的武器，卻不幸在攻擊對方時，意外卡住，給硬生生繳械了。
“别叫了。”
一聲巨響終止了這場鬧劇，看着被流星錘的一巴掌給砸飛出去的安保，白汣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看向這一且的始作俑者……關遲。
反差太大，一時間不僅現場的玩家，就連在直播間裡，部分并不熟悉這位偵探所老闆的觀衆也陷入了沉默。
顫顫巍巍地伸手扒拉開已經成為肉泥的安保，李哲遠看着已經在尖刺攻擊下，徹底變形的刀刃，終于明白了便宜沒好貨這句話的含金量。
“拿着。”
一把掃帚從天而降，還在黛玉葬花，我葬刀的人被叫回了神，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這才發現，蘇俞俞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将斷腿處的木棍替換為了一截黑色的骨頭。
看樣子，大概是來自位成年男性的手臂。
而少女本人則在跟他說完那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回到了戰場。
左一腳，右一刀，時不時還拿出個光溜溜的拖把當拐杖，直接從地上躍起，招招都往敵人的腦袋上招呼。
狠辣果決的模樣，與她瘦弱的身體形成了極大反差，但卻格外符合李哲遠對蘇俞俞的印象。
‘邪惡奶牛貓。’
……并不知曉李哲遠那離譜的看法，蘇俞俞随意将手上沾染到的血液擦到旁邊的白牆上。
安保們的血跟其他非人npc一樣，是黑色的。
倒是可惜，她本還以為，終于能為這個處了火光外再無豔色的地方添些彩的。
不過……
被血液肆意噴濺的牆面，于腦海中，逐漸與滿是塗鴉的宿舍重合。
這樣，倒也不錯。
收回視線，蘇俞俞轉眸看向了林笙如那邊。
其實比起自己，她感覺對方和虞利會更像同類些，不止是性格，而是……他也不喜歡這個世界。
逗隊友，打npc，雖然裝成混不吝的樣子，但實際上，就是個應激的小孩。
無論是因為林伊的犧牲，還是純粹對這個世界的厭惡，打出來，發洩出來，總歸是好的。
［……說真的，我一直覺得，你對他們的接納速度會不會有些太快了，你不應該屬于是慢熱那挂的嗎？］
37号突然的發問打斷了蘇俞俞的思考，也讓她頭一回發覺了這個問題。
手上打鬥奔逃的動作依舊，可她的腦海中卻不自覺地回想起，當年剛離開樹洞時的場景。
那天，巨樹不知怎的閃爍異常。
在這個無人區裡，她就隻有這麼一個夥伴，慌亂之下，便着急地摸上那抹白光。
那光也不客氣，直接就把她整個人給吸了進去。
眼前場景轉換，她還沒反應過來，便直直落到了當年那個，還沒有因常年倒酒而變得枯敗的草堆中。
她厭惡強光，但在樹洞内，無論是樹還是水面，光明從未停歇。
怔愣地癱倒在草堆裡，忘記起身。
那日，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夜空。
星星很亮，少女伸手将其抓在手裡……卻并不讨厭。
對于這個外來者，聞聲從屋内趕來的人們，臉上并沒有露出蘇俞俞所設想的防備與懼怕。
有的，隻是種很複雜的情感，時至今日，她仍看不懂。
悲傷，喜悅，擔憂，慶幸，懊悔，惋惜……混亂地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顔料桶，将所有色彩都彙聚到了一塊。
下一秒，還在愣神的蘇俞俞便被衆人緊緊抱住，慢半拍的腦子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一幕有些眼熟。
好像在多年前，也曾有過與如今相似的場景……
她自認為算不上什麼大善人，但許是與家人們的這場初遇太過美好，讓她也時不時嘗試着，帶些陌生人回家。
可能是無意間的近朱者赤，也可能是想讓他們開心的刻意模仿，亦或者……隻是抱着，不想給這麼好的家人丢臉的念頭。
蘇俞俞說不清。
餘光掃到一旁也手持着水果刀戰鬥的小風，她微亂的心緒逐漸穩定下來。
等出去後，同她仔細問問吧……無論以何代價。
————
同自己屋内的滿地東西眼對眼，虞利神色複雜地用手術刀将還粘着詭異黑液的抹布挑了起來。
對自己這位合作夥伴的認知，再一次得到了刷新。
樓下乒乒乓乓的聲音越來越小，應該是已經一路殺到一樓了。
悠閑地踱步到窗邊，與其它密封着的房間不同，收藏室内，其實是藏有一個暗窗的。
虞利常常在夜裡，用它觀察外面無星的黑夜，這倒是頭一回在白日裡使用它。
将從外部遮擋住窗戶的磚塊移開，虞利向下望去。
玩家中，已經有不少人從這所整形院裡跑了出來。
白汣，林笙如，商陸，關遲，李哲遠……
将手中的病患檔案一張張丢開，最後剩下的會是誰呢？好難猜啊。
将藏在鑰匙串裡，并未被蘇俞俞發覺的紅色鑰匙，從窗口抛給樓下幾人。
虞利好心情地指了指整形院門口處，那唯一的一抹亮色。
豔紅色的敞篷跑車。
“不用謝。”
————
“咔。”
腿上綁着的黑骨意外斷裂，蘇俞俞在心底痛罵這破主任的骨質疏松。
好不容易讓她硬生生蹦哒到了房門口，蘇俞俞剛想扶着門框喘口氣，卻突地被人拽住了手腕，從空中躍起。
“别怕。”
轉頭望去，是林笙如。
要不說這180的腿就是好使，林笙如幾個大跨步，便直接把蘇俞俞帶到車旁，丢到了後座上。
而他自己，則是撐着車門，利落地翻進了副駕駛。
“各位，系好安全帶。”
主駕位上的關遲掏出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墨鏡戴到臉上，夕陽的餘晖落到她身上，倒是頗有種公路片的氛圍感。
不過……看着早早便把安全帶焊死在身上的商陸，蘇俞俞隐約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最大馬力，引擎的轟鳴聲掩蓋了一切聲響，包括整形院内，怪物與安保們仍在上演的厮殺。
推背感和颠簸差點讓還側坐在小風身上，沒來得及下來的蘇俞俞直接給颠飛出去。
好在，小風牌安全帶很給力，在察覺到不對的第一時間，就将人給抱緊了。
因為姿勢的緣故，小風身上淡淡的青檸香環繞在蘇俞俞鼻尖……是很清新的味道。
漸漸的，随着跑車逐漸駛離建築，蘇俞俞終于發現了頂樓處突然出現的窗戶，和站在其後面的虞利。
聯想到這突然出現的跑車，她很輕易地，便理清了事情經過。
風将頭發吹得散亂，少女在颠簸中穩住身子，朝遠方的那人揮了揮手。
不必多言，是告别，亦是祝福。
〔恭喜玩家蘇俞俞完成隐藏任務《正常人》〕
看着同樣朝她揮手的虞利，蘇俞俞輕笑出聲，可車輛前方卻猛地傳來聲響。
正想回頭望去，但未見到些什麼，視線便被一隻手輕柔地掩住。
“小心，有光。”
那隻手緩緩地松開，像是在等蘇俞俞适應。
恰是在它徹底擡起的那一刻，跑車在多次撞擊後，終于将老舊的道閘杆撞開。
而她的手，也在悄然間，捂住了少女的雙耳，擋住了那最為刺耳的一聲撞擊。
暖金色的火燒雲下，跑車一路向前行駛。
有些怔愣地回頭，蘇俞俞看向小風。
“……謝謝。”
她們之前……究竟是什麼關系？
“不用的。”
“你說什麼？”
風聲太大，蘇俞俞又被捂着耳朵，小風近乎呢喃的聲音即便她靠的很近也沒能聽清。
[恭喜玩家通關A級副本《人偶整形院》，評分S級。]
[玩家可通過系統界面自行退出副本，剩餘時間歸零時将自動退出。]
[直播已關閉。]
“不用謝我，從始至終，都是我欠的你。”
和先前一樣的呢喃語調，話落，小風便松手按下了開關，逐漸化作點點星光。
“出去後再來找我吧，我等你……”
俯身靠在蘇俞俞的耳邊，徹底消散前，她隻留下了這一句約定。
像是……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