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想起來,昨天景圓曾對他說過,他的夢中除了那些肮髒不堪,便全是他。
還是那些肮髒不堪根本就是關于他的?
他怎麼從沒看出來,景圓對他有這種心思?
景赢忽生出些許頹喪之意,為何他無論做得多出色,卻總是逃不開這些亵渎的眼光?
為何世人看他,從來都隻看他這副皮囊?
為何他們的色心,卻要他來承擔代價?
連一素單蠢的景圓,竟然都對他懷着這樣龌龊的心思,而他竟然毫無所覺。
他太懈怠了。
景赢自嘲,是太過平淡安穩的日子,讓他失去對危險的感知了嗎?
景赢腦中蓦然晃過一道身影,呵,那個男人,似乎也快回京了。
真是陰魂不散。
景圓神情認真,凝視着景赢的眉眼,“我希望你可以考慮下我,我不比别人差。”
景赢睨着景圓,神情冷漠,“你我不可能。”
景圓黯淡的低下頭,他覺得他的心被撕扯得很痛,仿佛心髒頃刻間被景赢那句話給絞成了碎片,鮮血淋漓,好痛。
景圓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很喜歡景赢。
是的,喜歡,不隻是□□之歡。
他比他想象中還要喜歡景赢。
景圓離開房間後,景赢并沒有得到喘息之機,不過兩柱香時間,景赢便覺察到門前站着人。
景赢下意識覺得不會是景圓。
景圓還沒有那麼不要臉。
景赢悄聲披衣下床,拿起桌上的茶壺,門“嘎吱”一下,縫隙逐漸變大。
景赢已然躲在了床背後,床上隻有景赢團起的被子,給兇手一種人在睡覺的假象。
兇手蹑手蹑腳,景赢借着月色,瞥見了兇手的側臉,一瞬間白了臉色。
樓下忽然響起一陣馬蹄聲,來人不止數十個,個個手中舉着火把。
景赢從窗戶縫瞧見,是大理寺來人。
彼時兇手倉皇想要從門口溜走,景赢立即現身捂住了他的嘴。
來人是大理寺少卿唐譽,長眉圓目,鼻梁高挺,雖不似尋常文人般纖弱,卻也儀表堂堂。
唐譽不到三十歲便官居從四品,背後自然有極大的靠山,景策與他提過,
宮中有位頗為受寵的唐貴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原本父親隻是七八品的小官,
最後因着唐貴妃的緣故,被永承帝封了個伯位,還領了不少虛銜,官職也被陸續提到了正五品,恰好又是個閑職。
唐譽的姑母就是那位聖寵優渥的唐貴妃。
景赢已經換回常服迎接唐譽,此時客棧中的所有人都被請了下來。
唐譽環視四周,一邊命人徹底搜查客棧,一邊命人對客棧的客人們挨個兒做筆錄,一邊領着仵作官去查驗了現場和屍體。
景赢恭謹跟在唐譽身後,對他言說情況。
景赢疑心這是個局,而唐譽來者不善。
仵作得出的結論與景赢無異,死者馬甯系被身強力壯之人活活掐死,生前與人發生過關系。
唐譽抓了吳方,還通過屬下人的盤問,捉拿了幾個通緝犯,有嫌疑的統統被官差關押起來,無嫌疑的人則被遣回了他們自己房中。
審問完,搜查房間的官差也下樓來彙報情況。
“房中确定沒有找到還沒下來的人?”唐譽擰着眉頭問道。
官差确定,唐譽忽然看向景赢,“景評事,可曾見過什麼行迹詭異之人?”
景赢茫然搖頭,表示全然不知。
唐譽不信邪地派人再搜了一次,仍是一無所獲,唐譽眉眼沉沉。
唐譽又問景赢對此件兇殺案的看法。
景赢回答,“屬下懷疑此件兇殺案與雲京朱細娘一案有關聯,需密切排查兇手的行蹤,
在此間客棧的人,若兩日前也曾出現在雲京,且容易與朱細娘産生交集,則極可能是兇手。”
唐譽冷聲道,“景評事和你的兄長豈不是也有可疑?
若單是這樣找,豈不是大海撈針?難道堂堂探花郎,就隻有這點能耐嗎?”
唐譽話中敵意明顯,而景赢朝唐譽一拱手,很是幹脆,“屬下無能。”
唐譽氣極,冷哼一聲,甩袖前去審問案犯。
景赢望着唐譽離去的背影,眸中劃過絲探究。
唐譽來得太巧了。
好像那人剛進這間客棧,唐譽立馬就撲過來了。
生怕那人跑掉一樣。
而唐譽在大堂之中沒見到那人,還反常地叫人再去搜一遍。
唐譽十分笃定那人就在這間客棧,而且唐譽一定是親眼見到那人進來。
果然來者不善。
景赢回到了房中,就在不久之前,他在這裡見到了徐晃。
徐晃還活着。
活着的徐晃來這裡找他。
有陰謀。
但是景赢在當時的情況下沒辦法問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