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從來,你打的主意,就是隻讓我一人離開?”
景圓說話之際,忽然轉身看向景赢,眼中藏着毫不遮掩的試探鋒芒。
景赢心一抽,面上還是鎮定自若,剛想開口,又被景圓打斷,“那我勸你放棄這個念頭,你知道的,我早就不想活了,
隻要離開你的視線,我就會奔赴我的極樂,你若是覺得以你一個人的犧牲,能換來我的自由,卻是個白打算——我會直接原地了斷,這是你早該許我的解脫。
我奉勸你,不要自以為是,也不要自我感動,你做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白費功夫,不若早早放手,讓我去死,省得我活得這麼累,你也不開心。
再者,高钊其實對你不錯,雖然他對旁人很糟糕,所以,其實,你可以考慮,放棄那些仇恨,就接受了高钊”
景圓的話還沒說完,景赢的巴掌已經快落到了景圓的臉上,隻半寸之隔,景赢卻突然停住了動作,景圓察覺到這點,忽然大笑起來,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惡意,
“你覺得很痛苦嗎?我不是比你痛苦百倍?你還有健康的身體,還能錦衣玉食,還有人日日伺候着你,你和我說着你有多不情願,但是高钊上你的時候你不是叫得挺開心的嗎?”
“啪——”
景赢的巴掌還是落到了景圓的臉上,景圓隻冷笑一聲,故意扭着被扇的那邊臉朝景赢看去,
“你看,你不高興的時候還可以折騰我,還可以看着我如今這副鬼樣子自我安慰,你還可以打我,嫌棄我,還可以要我求死不得,你有什麼不開心的?
景赢,你想要我活着,隻是因為你不接受自己這樣不男不女活在高钊□□而已吧,更不能接受如今你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所以你不能要我死,因為或許,我死了,你也就活不下去了。
景赢,我是這世上除了你自己以外最了解你的人,我知道你有多厭棄如今的自己,也知道你有多恨害你落到這地步的高钊等人,更知道,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多麼強烈的安慰,
所以啊,景赢,你沒有心,你可曾想過我的想法?我如今,連我自己想死都決定不了,還要看你心情,你是不是更有慰藉了?”
景圓眼中是不曾遮掩的憎惡和厭棄,景赢看得心中一痛,嘴上卻是絕不服輸,
“對,我就是你說的這麼不堪,所以,我不許你死,景圓,你聽見了嗎?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不可能死,你恨我也好,怎麼也罷,我不在意,我隻要你活着。
所以,景圓,你絕對不要以為你可以離開我,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景赢說話之時,眼神堅定,神情執拗,隐有瘋魔之态,
看在景圓眼中,隻覺得景赢是魔怔了,景圓早就習慣了景赢這副瘋癫的模樣,雖早已經過了相看兩厭的階段,但不覺還是有些不耐煩,景圓閉上眼,念叨了句,
“也不知道高钊那瘋子是怎麼容忍你的,還是你倆瘋一塊去了?呵呵,不是一對兒也躺不到一張床去。”
景赢對景圓類似的冷言冷語已經免疫,隻推着景圓走出了暗室,邊推還邊說,
“我和他才不是一對兒,我和兄長才是,我們是一對天造地設的怨侶,你恨我,我卻愛你,你愛我的時候,我卻不喜歡你,總是在錯過,
很多時候,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是命運總把你我趕到一塊兒,你我一起承受這無常的命運,你變成我的骨,我融入你的血肉,你我交融,
那時,你我好似當真彼此傾慕,那時的我,隻覺時光日長,愛意濃濃。
兄長啊,你怎麼不信,這是上天要你我在一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你怎麼能抛下我一個人死呢?
不過,兄長,哪怕你恨我,我也是開心的,至少這普天之下,你最恨的人是我,就算不是愛又如何呢?
隻有我一人,得到了兄長你如此深沉的感情。”
景赢說這話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本就生得稠豔的一張臉,因着這笑容,變得更如夏日裡的燦陽一般,灼灼惹人眼。
景圓是看不見了,聽到景赢這段瘋話,心中隻诽腹道,“瘋子!”
景赢的神智是恢複了,但是自從恢複之後,似乎腦子壞了
——景圓是這樣想的,雖然早已經習慣景赢時不時冒出來一些瘋話,但是景圓偶爾還是費解,到底是他不正常,還是景赢不正常?
景圓如是想着,景赢和高钊如今都有些瘋癫,對比起來,蕭罕還算是個正常人了,或許,景赢這昏招還真走對了,蕭罕可以重整河山,
于是,景圓也不去思索景赢話中的邏輯了,反正,景圓知道,一時半會兒,他是死不了了。
景圓想起剛才傅曜氣沖沖離開,便說道,“傅曜是想要高钊向蕭罕求和嗎?這家夥,還真是高家忠誠的走狗,之前毫不猶豫出賣了高陸岑,
如今又想拉你去獻祭,要高钊把你送給蕭罕,真是搞不懂,他圖什麼,你信不信,如果高钊真的打敗了,他會第一個向蕭罕跪地俯首稱臣,
呵呵,一個連自己親外甥都出賣的小人,為了活命,有什麼做不出來?”
景圓說這話時,話中帶着嘲諷,景赢卻自動過濾了景圓話中的重點,隻抓取了他認為重要的,
“放心吧,兄長,蕭罕的目的不在于我,我隻是個幌子而已,對于蕭罕來說,我真的一點也不重要。”
景圓癟嘴,心歎,真是,傻了。】
景圓從夢中驚醒,正是皓月當空,景圓大汗淋漓,寝衣都被汗水浸濕,
整個人卻都是恍惚的,腦中的線索似乎都絞在了一起,打成了死結,怎麼理都理不清楚。
景圓甩甩頭,隻覺得混亂,他實在是匪夷所思,怎麼夢裡的他和景赢變得如此、面目全非的感覺,
又或者是因為,時光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刀,它在無盡的歲月中,将一個人搓扁捏圓,任它打磨鍛造,最後大家離彼此最初的模樣,相隔萬裡。
夢裡的景圓恨景赢,但是恨中未必沒有愛,而景赢是愛景圓的,但是愛中未必沒有景圓所說的慰藉在。
感情二字,何其複雜。
景圓梳理不清,但是事實是唯一的,從夢中,景圓知道,是傅曜出賣了高陸岑,導緻了高陸岑身死,景赢的計劃失敗。
原來,最親的人,也是害高陸岑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