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心大師覺得呢?本官剛剛那些話是不是和你預料之中一模一樣?”
宋望朔的話平地一聲響,讓在場的人的心都顫動了一下。
怎麼又扯到釋心了!
釋心還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眼皮都不擡一下,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貧僧認為師弟不是兇手。”
想到他剛剛對自家師弟冷眼旁觀的樣子,紀明朝忍不住譏諷。
“那你是準備認罪?”
“貧僧也不是兇手。”
一直沉默不言的普光大師開了口。
“老衲的兩位弟子雖然愚鈍,但絕非是這樣的人。”
“但願如此。”宋望朔神色未變,“釋得,那晚每個在場的僧人去安撫哪幾位香客是被指定的吧?”
釋得瞥了一眼與他相識十年的師兄,心亂如麻,下意識回答道:“是……”
“是誰在安排此事?”
記憶回籠,撞開了他的頭。
釋得隻覺得心就像被誰扯了一下。
“是他……”
“自然是他。你的師兄,如今管理廟宇的僧人——釋心!”
在衆人驚疑的眼神中,宋望朔繼續說道。
“是他安排你去安撫兩位死者,之後又利用鬧鬼的事件加快了屍僵速度,讓死者的死亡時間提前,從醜時變成了子時。這時,最有嫌疑的人就變成了那個在子時接觸了死者的你。而他自己,則在之後的醜時潛入死者的房間,用毒殺了死者。再把死者裝在箱子裡成蜷縮狀,形成屍僵後,在屍體關節處釘上釘子和木條。再把自己之前挖出的屍骨一起搬去了大殿。這對于身材高大又有武功的你來說不難,但是釋得……至少他肯定背不動死了的朱榮。”
他這才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叫做釋心的和尚。
眉清目秀,舉止從容。
即使如今已經被他揭破,他還是穩若泰山。
釋心的嘴角微微勾起,臉上的溫和褪盡,緩緩道:“證據。宋少卿有什麼證據?”
“釋得,這幾日,你沒有去後山照料那些花吧?”
釋得急忙否認:“沒有。前幾日師兄就說我敲鐘辛苦,讓他來照料。”
宋望朔指了指釋心的腳。
“你鞋底上的黑色泥土還沒有擦幹淨吧?”
釋心擡起腳,還真有就不少黑泥的印記!
他的眼神有些慌亂了。
“先别慌,你一會兒還會更慌。”宋望朔拍了拍手。
從剛剛開始就沒有在的耿江出現了,他拿着幾樣東西上了前。
“郎君。在釋心的房間裡搜到了黑色的衣物,上面有破洞和血迹,還有兩口大箱子,箱子裡有死者衣物殘留的部分絲線以及血迹。”
宋望朔拿起那件寬大的衣物:“釋心。敢不敢給大家看看你的左腰上有沒有傷?”
釋心卻笑了起來:“左腰有傷又如何?”
“提醒你,那傷是你裝鬼時,在假山留下的。”
“嗨呀~”釋心笑意更深,臉上的細紋擠在了一起,“被你發現了呢。”
物證齊全,他無可抵賴。
“還不快把這個殺害朝廷命官的賊人拿下!拿下他!”
蔣夫人凄厲地哭喊着,她與蔣昌茂感情平平,卻到底是夫妻。
釋心的眼裡流露出一絲不屑,完全沒有了之前淡然出世的樣子。
“拿下我?愚鈍的婦人!”
看他這樣無所畏懼的樣子,蔣夫人一下就頓住了。
現場的議論聲也霎時被凍住了。
“夫人。”紀明朝看着她,一臉同情,“被殺害的不是朝廷命官,殺害朝廷命官的人不是釋心。”
釋心瞳孔一縮,驚訝地挑了挑眉:“你查出來了?”
“五惡……你雖然犯了殺戒,但是心裡還是認同佛教的。所以你在殺了殺生的杜力,邪淫的張慶,妄語的胡立,飲酒的朱榮,還有盜竊的蔣昌茂,把他們放在佛前忏悔。我一直想不通,蔣昌茂為什麼是盜竊,可是今日,我再驗的時候發現了不對。”
紀明朝揉了揉太陽穴。
“一個出身不錯的文人,手上的繭和握刀的人一緻,腳底的繭也厚得不行,身上還有那麼多細碎的傷痕。這可能嗎?我當時就想到了他的痣,查驗之後,果然……拿藥水制造假的痣,雖不多見,但也不算什麼完全沒見過的事情。他雖然為自己點上了一顆痣,但是他手上的繭和傷痕卻做不了假。”紀明朝蹙眉道,“所以,你到底是真正的蔣昌茂的什麼人?”
蔣夫人表情空茫茫,她心中有所猜想,卻隻是不敢相信。
“我……”釋心的聲音變得又輕又飄,“我是他的書童。”
他似乎是在回憶很久遠的事情。
“郎君雖然生在富貴之家,但是自小失恃失怙,所以他從來比旁人更努力十分,不過二十就高中了進士,之後沒過幾年就得了涼州參軍這樣的職位。可是,蒼天無眼!我們在去涼州的路上,剛到原州,竟遇見了一群劫持我們的土匪!他們殺了郎君,又來殺我!我運氣好,跌下了山崖,還撿回來一條命!可等我回到京城的時候……”
他的眼神滿是怨恨。
“那是,十三年前……的十月二十九……”
現場的衆人都變了臉色,惋惜,悲痛,恐懼,懷念,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