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襯衫的上衣口袋放着一枚吊墜。
黑風衣擦幹吊墜外殼的血迹,将它打開。
裡面是張一家三口的合照,花襯衫環着女人的肩膀,女人懷裡抱着個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兩三歲,瘦瘦小小,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
即使身體不舒服,小女孩依然很乖巧,與父母一起微笑看着鏡頭。
安室透沉默站在黑風衣身後,眼睑低垂。
“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
無論因為多麼難言的苦衷,在花襯衫加入這場血腥暴行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準備,生存或死亡,從來就在一線之間。
誰都沒有退路。
安室透平靜道:“就像我們一樣。”
灰眸閃過一道難言的情緒,黑風衣極輕地應了聲:“我明白。”
他不再看地上的人,站起身:“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蘇格蘭剛走進車庫,臉色十分難看:“全部都死了,沒有一個活口。”
“就連伏擊的人也死完了。”
萊伊面容冷峻,抱手靠在車庫門口。
他們在附近轉了一圈,方圓百米隻剩他們四個活人。
這裡早被黑手黨占據了。
黑風衣:“發信器呢。”
電腦屏幕中閃爍的紅點還在移動,安室透确認道:“沒有問題。”
“好。”黑風衣将吊墜塞進口袋,“走吧。”
*
沿海建造的貧民窟簡陋密集,低矮擁擠的磚瓦房層層疊疊,密不透風,連光線也找不到擠進去的缺口。
住在這裡的大多是最貧苦的人家,他們掙紮在勉強溫飽的極限,沒有多餘的錢修補房子,隻能用參差不齊的破爛木闆勉強糊住洞口。
淩亂的電線掉在狹窄坑窪的偏僻小路邊上,越野車帶領厚重的裝甲車,一前一後駛入街區,停在貧民窟最内層一棟三層磚瓦樓下。
越野車下來幾個持槍壯漢,他們隐隐圍攏着中間的壯碩紅胡子男人,警惕地觀察四周。
其中一個紋身壯漢上前敲門,破爛鐵閘拉開一條縫隙,裡面的人小心張望,見來的是自己人,立刻将鐵閘打開。
開裝甲車的大光頭打開後車廂,從裡面拽了個瘦小的男人下來。
男人眼睛綁着黑布,手背在身後,腕間捆着粗粝緊實的麻繩,發黃的襯衫皺皺巴巴,像條散發馊味的鹹腌菜。
他瘦削的臉上胡子拉碴,瑟縮驚恐地佝偻着背,兩個持槍壯漢往他左右胳膊下一夾,弱小可憐的鹌鹑懸着雙腳被提進樓。
踉跄着終于上到三層,鹌鹑男被推進一個單獨狹窄的小房間。
房間沒有窗戶,也沒有燈,紋身壯漢摸黑将鹌鹑男摁在木椅上,把麻繩緊緊捆在靠背,最後将門關好鎖死。
門外守着兩個荷槍實彈的同夥,将這個小房間裡裡外外看得嚴嚴實實,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确保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紋身壯漢确認沒有問題,下樓找首領複命。
“首領,都安排好了。”
“很好,讓兄弟們警醒點,這次幹的可是大生意。”
“是!”
紋身壯漢得了吩咐,立刻去找剩下的成員緊緊皮,紅胡子男人靠坐在皮沙發上,心情分外愉悅,連稀疏的眉毛都舒展了。
格洛利亞是這個地區衆多小幫派之一,它既不起眼又很弱小,和其他沒有大靠山的黑手黨幫派一樣,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艱難地生存着。
家族成員平日最多做做收保護費的小生意,連手裡的武器都是從小道商販那淘來的,不知道經過多少手的二手貨,子彈卡膛都是常有的事。
家族首領安德魯像所有普通首領一樣,每天都在幻想上帝能夠天降好運,可以給他一個突然暴富的機會。
終于,上帝聽見了他虔誠的禱告,真的給了他這個機會。
兩天前,他們在收保護費的小餐館裡捉了一個男人。
吃飯不給錢而已,不是什麼大問題,這種事在貧民窟經常發生。
卸胳膊腿也抵不了飯錢,打死還浪費子彈,賣給人蛇或許還能賺點外快。
鹌鹑男抖着腿吓尿了,求爺爺告奶奶,哆嗦着說他很值錢,千萬不要殺他。
有個成員腦子靈光,發現鹌鹑男确實很眼熟,趕緊找出自己那沓快翻爛的黑市通緝令。
不翻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鹌鹑竟然真的是黑市高價懸賞的通緝犯,而且是那種黑白兩道都搶着要的值錢貨。
這個好消息差點沒将安德魯砸暈。
然而他還沒享受多久天降橫财的喜悅,鹌鹑男的消息已經不胫而走,附近大大小小的黑手黨幫派幾乎全知道了個遍。
“格老子的……”
想到這裡,紅胡子男人忍不住咒罵一聲。
上帝知道這兩天他是怎麼過的!
燙手山芋在懷,大大小小的暗殺接踵而至,安德魯就差沒将腦殼拴在褲腰帶上,十條小命都不夠死。
真讓他找到這個洩密的叛徒,一定要千刀萬剮!
不管怎樣,鹌鹑男在格洛利亞的消息已經洩露,黑手黨們偷襲不成,紛紛表示這事好商量。
尤其是意大利那個最大的老牌家族,收到消息之後立即向格洛利亞遞出邀請,表示條件可以談,要錢也沒問題,隻有一個要求,把人交給他們。
上帝!那可是全意大利裡世界的無冕之王,南邊曆史最悠久的黑手黨家族!
裡面随便一個普通成員拿出來,都隻有碾壓他們這些蝼蟻的份。
雖然新一代的年輕首領已經将家族洗白了,但它依然是裡世界中最強的話事人。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竟然和顔悅色地表示,為了能夠進行充分的會談,他們将馬上派專人前往,與格洛利亞商議具體事項……
老天,商議!
安德魯難掩得意地笑了。
他竟然還有跟老牌家族平起平坐的一天。
為了迎接這次會談,安德魯舍下血本,咬牙搞到一批槍械,甚至重金招募一些新成員充當誘餌,吸引敵對家族的火力。
安德魯向誘餌們承諾,萬一死了,格洛利亞會給誘餌的家人發放撫恤金。
畢竟鹌鹑男的懸賞金很高,甚至可以吊起來賣個好價錢,而且還可以一貨兩賣,賺雙份……
萬一事情敗露就推給那個大家族,反正拿到錢的時候他肯定已經坐上偷渡的快船,溜之大吉了。
有了這筆錢他八輩子都不用愁,隻要離開這個破地方,誰也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