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屋内長久無言。
最後是鐘未期沒忍住低頭笑起來,笑聲愈演愈烈,連屋外的雲山和江泱都聽到聲音停下了争辯。
“哈哈哈……哈哈哈哈秋池哥哥,那你要做我的入幕之賓嗎?”眼角都笑出了淚,鐘未期勉強維持住差點因為笑而掉下床的身子,才不至于傷口裂開。
在裕朝的二十年和異世的四年裡,鐘未期得到過的評價看法數不勝數,但還真是第一次被人說是勾欄做派。
他仔細回想了剛剛的所作所為,又覺得極為貼切。
但貼切是一回事,好笑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楚秋池十分淡定地擦嘴雙手抱胸,然後靜靜看着鐘未期笑。
還順便思考了下鐘未期剛剛的提議“能做鐘小将軍的入幕之賓,我該感到榮幸嗎”
身邊的人艱難止住笑意,繼續插科打诨“不不不,楚……公子賞臉,應該是我感到榮幸”
鐘未期本是想叫楚大人,但又在出口前吞了下去,他還記得剛回來的第二天,楚秋池那時候的冷臉。
因為自己叫了楚大人。
逆光抱着手臂的人身形僵住,但也隻有一瞬便恢複如初,就好像剛剛隻是鐘未期的錯覺。
楚秋池注意到了話中的停頓,壓下身體的異樣微擡眼皮撞進鐘未期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當時你好像被我吓到了”
楚秋池說的是回來第二日,自己在馬車前叫出這個禁忌般的稱呼被楚秋池呵斥時臉上的慌亂。
那個時候鐘未期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看到楚秋池兇自己會這麼害怕,甚至還有絲後悔。
現在回想當日,鐘未期心中多了分苦澀。
他知道楚秋池為什麼生氣,甚至他自己,也都不想在自己口中聽到這個尊稱。
“所以現在,你是知道我那時為什麼兇你了”不然,也不會在現在刻意避開那個稱呼。
“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才更厭惡這個充滿枷鎖和謊言的稱呼。
這個尊稱,隻有鐘澗逐會叫。
*
從前的鐘未期隻會喊秋池哥哥或是秋池,從未像朝廷衆人一般叫楚大人。
鐘未期知道,楚秋池不喜歡做官,所以他就不這麼稱呼楚秋池。
再到後來,鐘澗逐出現,這個惱人的稱呼在楚秋池耳邊響了四年,偏生還躲不掉。
*
“你……那時候有動搖過嗎”鐘未期的聲音聽着很模糊,像是故意不說清楚“就是,有沒有因為這個稱呼覺得我是鐘澗逐”
這次鐘未期看的很清楚,楚秋池的身形是真的僵住了。
甚至還歎了口氣。
“你很在意我認錯嗎”楚秋池分心拿起茶杯,但細細觀察便會發現他的手是抖的。
“在意,不想被你認錯”
那杯茶有點滿,發抖的手拿着茶杯不小心溢出些許,滾燙的茶水把楚秋池燙得人清醒很多。
他不是很能适應跟人談論自己的想法,總覺得像是對着一個人剖開自己,讓人肆意觀察評說。
但他其實也很願意鐘未期問這些,因為這樣代表鐘未期很在意自己。
兩相矛盾,終究是感情占了上風。
“從你說自己叫鐘未期開始,我就确定了你的身份,從未改變”
鐘澗逐此人心氣高,不願被原主的名字掩蓋,所以從四年前開始就不再提起這個名字。
而且,夜半翻牆這件事,更坐實了鐘未期的身份。
那位冒牌貨自視甚高,萬萬做不成半夜來翻看不起自己的人的院牆這種事情。
楚秋池放下茶杯,避免自己說話時一個不穩茶杯摔在地上然後繼續開口。
“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隻是沒往那方面想;結果,你自報家門了”說到自報家門,楚秋池笑了下。
氣質清冷孤傲,長相柔和的人,薄唇彎起,左耳耳墜左右晃動,眼睛像是鐘未期房内的茉莉花般好看。
鐘未期無法否認,他被這幅景色晃了眼,差點忘記要說什麼。
輕咳幾聲才說話,但語氣還有點不穩“那秋池哥哥當時為何生氣?”
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明明沒認錯,楚秋池還會甩臉打算上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