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沒什麼營養,年輕人之間也能尬聊一下愛好,不過這不代表殷素問很樂于适應這樣的處境——一吃完飯,他立馬在感謝後找了個借口開溜,在大堂旁邊的農家院開了間房,暫且歇歇腳。
他來的時候沒帶幾件衣服,原本的打算是不行就簡單過個夜,現在确實困了,折騰成那樣就是鐵人也得趴。
房間挺幹淨,農家院的環境也很不錯,窗外正對一條溪流,旁邊是郁郁蔥蔥的小樹林,空氣清新得就算隻是站在窗邊都是陣陣心曠神怡。
沈聽風:“我可以說話了?”
一句話不能說(杠)似乎把他憋壞了。
殷素問:“不能。”
耳根子清淨的快樂真是久違,他為這個杠精付出得實在太多了!
沈聽風:“??”
“那起案子,”殷素問正經拐回話題,“應該重啟了。”
沈聽風:“?”
殷素問:“……”
他就不該期待這人讀空氣的能力。
“巴士墜江案啊。”他說,“姚警官不正面回答,那就是還沒結案,或者又被翻出來了呗。”
“哦,你是說這個。”沈聽風這下懂了,“他們來了也是為查司機?”
“大概吧,最可能的是在人皮拼圖上查到了他的DNA——我本來以為他肩後那塊會在别的地方呢。”
郝雨燕還是沒她師父那個老江湖的演技,一閃而逝的訝異足以說明很多了。
殷素問道:“也不好肯定,我開始感覺這裡确實有什麼線索了。”
“晚上再說吧。”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我感覺白天沒什麼可看的。”
錯過了正午的陽極之陰,那隻能等到半夜三更再行動——哎,幹這行實在夠累人,要不還是改從醫吧。
希望這種晝夜颠倒的日子不用過太久。
祖師爺保佑,他可不想當夜貓子。
“正經鬼都是白天出來,它們在晚上出來,應該不太正經。”
“……?”殷素問慢慢轉頭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很正經。”
沈聽風:“……絕大多數時候。”
呵呵。
殷素問不搭理他了,把枕頭拍拍蓬松,拉上了鋪得整整齊齊的被子。
“我要睡了,你哪來的回哪去。”
這一覺足有七八個小時,等睜開發沉的眼皮,殷素問打了個哈欠,往窗外一瞧,發現天色已經全黑了。
他不算很順利地摸到枕邊的手機,看到上面顯示的時間離定好的鬧鐘僅僅差了一分鐘。
不愧是他!
殷素問提前按掉鬧鐘,給自己點了個贊。
房内不見半個鬼影,沈聽風應該也回了牌位裡頭,隻有一盞小夜燈堪堪照亮視野。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還不等想起那盞燈是什麼時候打開的,耳朵後知後覺地分辨出陣陣嘈雜聲。
殷素問忽然意識到,他可能不是自然醒。
……什麼動靜?
他本來就是和衣而卧,推開被子走向窗邊,遠處有手電筒的燈光照來照去,也聽得到鼎沸的人聲。
有零星兩三個詞能飄到這兒來,似乎是誰不慎走失了。平房也用不着擔心一不留神栽出去,殷素問探着半個身子往外看,時間很晚了,夜色籠罩着整個農家樂,還有周圍的那片樹林。
林間靜悄悄的,溪水潺潺,白天瞧來就足夠幽深,此刻到了深夜,隔着層疊的樹葉更不可能窺見别處的零星動靜,任人望得脖子都酸了還是一頭霧水。
他靈機一動,拿着手機打開相機功能,放大、再放大,然而這一番折騰已經足夠錯過那陣吵吵嚷嚷。聲音往别處去了,殷素問隻好改換方向,試圖追上喧鬧的蹤迹。
還在猶豫着要往哪裡看看,畫面中忽然出現了個方方正正的邊框,圈在臨近那棵樹左側的草叢上。
殷素問愣了一下。
他這才注意到,手機自動跳到了人像拍攝模式。
——那是用來識别人臉的白色邊框。
他有些頭皮發麻,盯着這固定在草叢間的邊框看了一會兒,又擡起頭,越過手機徑直看向窗外。
草叢那裡空無一物。
附近仍然有幾道光束在搖來晃去,隐隐聽得到奔走相告的喊聲,他隻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事,以至于讓外面的人們亂作一團。
殷素問緩慢地深呼吸,重新看回那個一動不動的白框。他向後退開兩步,指尖按在手機屏幕上抻直,将鏡頭拉遠,讓它能把窗外林景整個地收進去。
然後他看到了。
一個,兩個,三個……
大小不一的白框接二連三地浮出來。
空無一人的相機畫面裡,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臉識别的方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