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術】門???
【所屬】千川市調查局異常現象管理所特别行動部詭案組編外成員
當然,他們實際上是看不清工作牌上的内容的,隻是聽說過調查局的人都是不好惹的硬茬,也見識過勢力手眼通天,便也不敢多作反應,連忙收拾着随同大部隊離去,但全程都被置身事外的戚啞沉默地盡收眼底。
見證屍體的真容,幾乎是目睹發掘,開棺,剖屍,封棺,再轉移上貨車的一系列流程之後,戚啞撐着傘在一旁站了很久,終于在這時釋然地松了一口氣。
她打開掌心裡一直緊緊握着的剛開機的手機,因為緊張和奔波導緻其上全是汗漬和雨水,按亮手機屏幕,頁面上還留着幾天前她編輯短信時的頁面,但對面并沒有回複,也再不會回複了。
有片刻的失神,直到視野逐漸投下一片陰影,她才反應過來有人站定在面前。
一臉表情複雜的警員對她有些職場上下級的畏懼,但還是保持着安全距離,禮貌地提醒:
“小戚,屍體已經找到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能收拾完畢,辛苦您剛續寫完詭事就來這裡跑一趟,該回局裡了。”
“……而您關心的,幾分鐘前,本案的那位兇手最後的行蹤是在一所老舊的居民樓,據目前來看,已經沒有再生還的可能了。”
“對了,而這個……是她最後留下的通話錄音。”
戚啞伸手接住了那人遞過來的一塊黑色MP3,眉頭輕擰。
那位小警員機械般地交接後開口,動作言語就像是被設置好了一般,聽不出來什麼感情:
“江教授讓我轉交給您,說是不用再還交局裡了,至于它最後的去向,還是由您自己定奪。”
“至于後續的清理和應對外界的輿論,我們會處理好的,也恭喜您通過實習測試,正式入職非自然調查局異常事物管理所特别行動部。”
警員的聲音平靜的有些虛幻,有點像作為局外人的客套,盡管這個賀喜有多麼的不合時宜,戚啞感到有些頭疼,随便敷衍了幾句,那人很快地就走了,臨走時還幫她喊了一輛回調查局的車。
雨停了。
天邊初見朝霞,漸漸吐露出魚肚白來,第一縷陽光撥雲見霧,夜色的陰影逐漸消散,光的漣漪蔓延擴散,拂過城市雨後潮濕的地面和帶有土與青草味道的人群,髒污的雨不會帶來潔淨,也無法洗清腐朽。
形形色色的黑色人影從身邊擦肩而過,戚啞是這裡唯一的亮色,也是唯一站在原地的人。一切井然有序,沒有過多的慌亂與焦急,就像工廠流水線中自然運作的機械,不留痕迹地将所有端倪抹去。
邬江大橋的風很大,交通很快通暢了,除了固執的記者媒體們,圍觀的人群看着車輛駛出大橋,警戒線也撤了幹淨,忙活半天也沒知曉個所以然來,自覺沒趣也紛紛散開。
戚啞坐上了返程的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腦中揮之不去的是【屠夫】屍體恐怖的山羊臉,七竅流血,皮開肉綻,她總計見過這張臉三次。
每一次都是面臨死亡與恐懼,揭開羊臉的面具,底下是無數同學的眼睛。
一閉上眼就感覺黑暗之中隐約會出現人臉,她再也不想做夢了。
車裡的空調有些發冷,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插上耳機,呼出一口氣,開始沉默地收聽錄音中播放的内容。
失真的音質,呼嘯的狂風,雨淅淅瀝瀝地成為厚重的背景音,錄音中隐隐約約傳來刺耳的電流聲。
一聲劇烈的雷鳴過後,錄音繼續了。
原本隻是為了确認錄音中的口供是否與現實匹配,直到她在錄音最後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戚啞,恭喜你從那場獵羊遊戲中活下來,也恭喜你成功的又一次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
她猛地從車椅靠背上直起身。
對面明明隻是在之前的錄音,甚至電話都并不是打給她本人的,而如今卻像在另一頭真實地與她對話。
“鑰匙在客廳的花盆底下,拿着它打開我卧室左手邊上了鎖的抽屜,你會得知一切真相。”
“除了親人我唯一想要說抱歉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二丫。或是說如今的……戚啞。”
“不要相信他們,不要相信任何人。”
“走你該走的路吧。”
咔哒,是錄音電話挂斷的聲音,随之門鎖被旋鈕打開,陽光從細小的縫隙中奮不顧身地鑽入黑暗的房間。
成千上萬的蚊蟲湧了出來,伴随着極度惡心的腐臭味,顔色奇異的膿水順着門縫滲了出來。
房間地闆上布滿了各種垃圾殘骸。因為斷電的原因冰箱的冰融化了大半,滴滴答答的血水從中流出,而冰箱内部存放着一堆不知名的紅色肉塊,拉開底部的抽屜,還發現了一櫃子的人體内髒。
清理部隊搜出了埋在花盆底下用塑料袋包裹的一把鑰匙,而後在抽屜裡發現了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其實相比于日記本,更像記錄靈感的繪圖圖片占了大數,文字僅寥寥幾句。
紙張發黃的破舊繪本中,有全身長滿眼睛的怪物,吊死在一棵樹上的無頭屍體,鋪滿血迹和腳印的走廊,貼滿紅色字眼的衛生間隔間,無數從黑暗中生出的手……以及占滿了兩頁紙的“去死吧”。
一切恐懼的來源,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迹可循。
戚啞翻閱書籍,她又想起了那個噩夢,又想起了深陷泥沼中無法爬出的恐懼,仿佛一閉上眼,就會午夜夢回到那個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長廊。
每一次,都由她在夢中跳下無盡的高樓而驚醒。
局裡的心理顧問認為她仍然還留有詭事後的創傷後遺症,但她拒絕了一切藥物與機械診療,痛隻是生的證明,如果在将來都忘卻自己的傷疤,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她曾看望過經曆那場遊戲後的其他人,他們的态度可謂是天翻地覆,但劫後餘生的慶幸依然使他們大多或僥幸着逃離了千川,或大哭着反複在墓前贖罪,卻也隻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她隻能感到可悲。
同樣的,她也需要其他參與遊戲的人永遠記住。
那些晦暗的,深埋地底的惡重見天光,就像三伏天烈日下現行的鬼怪,重新開始翻閱它們,僅僅隻需要一點點的時間。
戚啞在日記本裡留下了一句話。
【你對這個可悲的世界的抗議完全沒有錯,你甯鳴而死不默而生的做法是絕對正确的。】
“殺死一隻白羊需要幾步?”
第一步,将它推進髒污的泥沼,染上清洗不去的污點,讓它變得與其他羊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第二步,利用一隻羊的離群來彰顯一群羊的合群,不必為此感到不安,沉默的大多數既是被默許的正義。
最後一步,即使槍響過後,也不會有人在意僻靜的角落藏匿着誰的屍體,這就是——
“黑羊效應。”
成為黑羊之後,便擺脫不了被殘害的命運,所以它成為了屠夫,拿起屠刀,讓黑夜染上猩紅。
【槍響了。】
【你看到是誰開的槍了嗎?】
暮色之中,一抹永遠不會消失的人影站在窗外,就那樣默默注視着所有參與過遊戲的人,就像一個伫立在墳頭的墓碑,它唯一的用處不過是緬懷事故中死去的亡者。
它臉上帶着黑色的山羊臉面具,臃腫的身體已經被開膛破肚,流下一地的内髒,而在那髒污的眼眶中,一滴血紅的眼淚滑落。
【我看不清,他們站在刺眼的陽光下】
不做沉默的羔羊。
不做冷漠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