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去漠北也有他的原因,具體我并不知曉。陛下是否也有出使的計劃?我聽聞漠北前些日子發生了些變故,影響了整個局面,正是良機。”
裴顗思索片刻,“我會向陛下禀明,自願出使。”
現如今裴氏正得聖眷,裴顗在朝中也有令望,文章和為人滴水不漏,風度更是上佳,說起來明年就要入台閣了。
人人都說他年少得志,卻無人知道他在大理寺的刑獄裡也曾驚惶失措過,眼睜睜看着心愛之人拖着鎖鍊離自己越來越遠。
“嗯,具體事項你可前去問韓惟允,他去年負責護送公主,你這次去了也能見到公主。還有,盧更生現在很危險。”
裴顗秀眉緊皺,這段聞野玩弄人心可真有一手,“危險?”
“我協助追查的卷宗,裡面主使幾次謀反案的悖逆之徒,已經逃至漠北,幽州沒有此人蹤迹。我猜想,盧更生去漠北多半也是聽聞此事。”
段聞野告訴了陸修羽,結果陸修羽招攬了盧蕤,盧蕤馬上就要去漠北。為了朋友,段聞野有所隐瞞,不想讓裴顗記恨陸修羽。
“這種人和更生在一起……不行,我必須去找他,還得快點兒動身。”裴顗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己了,他現在有根基,不少人巴結,皇帝也有意栽培他。
裴氏長房的身份,年少天才的際遇,都給他未來的坦途做了注腳。
郭希善教過很多學生,當朝陛下便是其一。同門永遠是無法分割的關系。
無論盧蕤多恨他,多厭惡世家,都無法割舍掉自己同為範陽盧氏的出身,也無法徹底無視他,他們才應該位列人前,攜手共造盛世河山。
朝裡有一個算一個,連盧蕤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有他和皇帝在,盧蕤以後絕對不會再受辱了。今時不同往日,裴顗下定決心要做的事無人能阻攔,即便是當初阻攔他與盧蕤的父親也不行。
沒有人能攔他帶盧蕤回來。
年少嚴格到極緻的家族培養出裴顗不顯山不露水的性格,所有瘋狂的想法和極緻的欲.念都隐藏在皮相下,導緻他極度自負的同時又有些偏執。
段聞野雖然不是很懂,卻明白裴顗對故友的思念,于是從前襟拿出盧蕤的奏疏,“這是盧更生寫的,我原本想交給陛下,現在看來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我手抄了另外一份,原件就給你吧。”
裴顗接過,是盧蕤的字迹不假,但上面竟然還有血迹!他顫抖着雙手,紙張發出沙拉拉的聲響,最終,他溫柔地将奏疏卷好放入前襟的夾層裡,還向段聞野行了個大禮,“多謝侍禦。”
“去吧,不要像我和陵霄一樣,把他帶回來吧。”段聞野像是了卻一樁心事。
賀若檀石最近很苦惱。
盧蕤真的太能吃了,偏許楓橋走之前還嚴厲要求,說不能虧待盧蕤,否則要他好看。
所以盧蕤現在白吃白喝,一頓兩條羊腿,要不是檀石勒令不許喝乳茶,估計盧蕤一天能喝三大壺。
盧蕤還是細嚼慢咽的,這下可好,占着氈帳不走就算了,還裝模作樣。檀石叫天天不應,每次想把這大佛挪去别的氈帳,厲白楊就會出來據理力争。
“哼我們盧先生已經答應你要幫你做事結果你反手就把盧先生趕出去,這可不行,我要告訴許帥你虐待盧先生!”
檀石無奈,曾經衆星捧月長大的小狼主此時此刻隻能退一步。
不過他心裡也沒想着挪盧蕤的窩。
盧蕤這人吧,長得還挺溫潤的,原本檀石下定決心要許楓橋死,結果盧蕤一來,三言兩語,化幹戈為玉帛,檀石也懶得去計較許楓橋了。
畢竟盧蕤說得對,留一個許楓橋,好應付叱羅碧,他的養父賀若綽也會無暇顧及他。
又是一頓飽餐,盧蕤肚子鼓鼓囊囊的——雖然鼓起來也沒多大。檀石在一旁盤腿而坐,手肘撐着下颌,用難以言明的眼光打量着盧蕤。
他抽過盧蕤的胳膊,那隻老繭遍布的手衡量盧蕤的腕,“你這吃了也不貼膘啊。”
厲白楊剛好手捧烤兔肉掀簾入帳,“诶诶诶你幹什麼呢?放開!我們許帥不在你就上手了是不是!”
檀石雙手舉起,不能跟厲白楊争,這人是個不講理的,一張嘴逼逼叨叨,天天說許楓橋和盧蕤天作之合,誰敢肖想盧蕤!之前想來找盧蕤聊天的幾個胡人姑娘,都被厲白楊趕走,現在飛過的鳥但凡是個不帶把的,厲白楊都會用彈弓打走。
“我還能幹什麼?你們許帥三令五申要我不許動盧更生,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我還記得叱羅歸沙的哥哥是怎麼死的,你們那天半夜闖帳,那人殺氣騰騰的下一秒就要把我生吞活剝撕成雪片了。”
這場景盧蕤聽厲白楊添油加醋描述過——
“隻見四下風刮得正緊,我們許帥一身勁裝自叱羅部牙帳中出,騎上極品‘蹑影’馬,手持長槊腰挂古雪,那叫一個一騎絕塵啊!說時遲那時快,許帥直沖小狼主地分而來,飛躍栅欄,月光如雪,挑開幾個不要命的,定睛一看就找到了小狼主的赤紅旗。小狼主後知後覺剛想喚人戒備,就對上許帥的古雪刀,和我們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