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主哪裡話,我怎麼敢使壞呢?”丹鳳眼微微流波,“再說了我就在您面前,你想殺我,許帥也根本來不及救哇。”
“你是想通過這一步讓我放下心來聽你的話?那你就錯了,我長這麼大,從不會輕易相信人。不過我也不會通過威脅你讓斛瑟就範,我最讨厭以此威脅,實在是不光明磊落。”
檀石松開盧蕤已經被勒紅的手腕,“我底線之外,你吃什麼吃多少我都不在乎,但你必須幫我成事。”
“殺賀若綽?那我能冒昧問一下,是什麼讓你下定決心殺老狼主呢?”
“我這輩子唯一信任過的朋友因賀若綽而死,我的父母也死在那一戰。彼時最強盛的天王部所向披靡,根本不把賀若部放在眼裡。可是他們收納我們部落,選取的卻是最下流的計策——内奸。你相信麼?”
盧蕤剛想說我沒經曆過怎麼可能信。
檀石道:“事實上那人到底是不是内奸,我們都不清楚,隻有賀若綽一口咬定,我的朋友,在我十三歲生辰宴為我吟唱梵呗的朋友,是内奸。你不覺得賀若綽這種人很恐怖麼?”
“你的朋友到底是誰?”
“五台山的僧人,道澄。他和你一樣都是讓人見了之後心裡倍感安甯的人,賀若綽說道澄是為了複仇才接近我,佯裝苦行僧,騙取我的信任,然後和慕容部裡應外合。道澄是高僧,怎麼可能騙我呢?”
盧蕤:“但也無法證明道澄沒有騙你。”
“人已經死了,說這些做什麼。”
“如果隻因為此事就要殺賀若綽,我覺得你的決心還不夠。說真的,我有很多種方法,借刀殺人,政變奪權,調虎離山,李代桃僵,如果你到頭來感念與賀若綽的父子之情,将會導緻滿盤皆輸。小狼主,你再好好想想——你想要什麼,我會為你保密,并等你的答複。”
來賀若部這麼久了,還沒見到賀若綽,傳聞裡令人畏懼的老狼主,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還有叱羅碧,能讓許楓橋屈膝的女人。
這兩位強者的結合必然打破平衡,沒有誰能容許旁人與自己分一杯羹。
“賀若綽這幾日都在找新草場,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喜歡打獵。”檀石雙臂抱胸,十九歲的小狼主身形健壯,眉骨高聳,鼻梁挺直,“我……我想要地位,我不想被他壓制,連保護自己欣賞之人的能力都沒有。”
檀石正在回憶往事,側着的身子良久不動。
有時候愛恨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盧蕤搖了搖頭,“小狼主,事情一旦做了就不能回頭。漢人最忌諱弑父弑君,便是因為影響惡劣。你敢這麼做,你的後繼之人就也敢這麼做……”
“你那天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我想奪位,最重要的攔路石就是賀若綽。”
“我那天和現在不沖突。你的攔路石是賀若綽不假,但此事的後果,你也有必要知道。而且現在我們商量是一回事,你真正面對賀若綽又是另外一回事,這也是為什麼,漢人的政變罕有成功的。所以你先考慮考慮,如果下定決心,我也有讓你兵不血刃的法子。”
檀石回眸問:“兵不血刃?”
盧蕤飲下一口糙茶,“就是說,殺人,但不需要你動手。我隻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全心全意相信我,并且不許對‘斛瑟’背後捅刀。”
“好,那我相信你——隻不過我是真的好奇,你到時候怎麼處理我和斛瑟之間的關系呢?我是真的看不透你。”
盧蕤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是個體面人,你和許帥都會體面的。”
氈帳外,厲白楊熟悉地用幹了的絲瓜洗鍋碗瓢盆,小男孩蹲在一旁。
小男孩經過精心打理後終于告别了跳蚤窩一般的頭發,厲白楊給了他一些皂角,用梳子梳他的頭發,為此斷了好幾根齒。盡管如此,厲白楊還是不死心,按着小男孩用熱水沖澡,把陳年老污垢都洗幹淨了。
回想起那日,艱難得跟打仗一樣。
河水潺潺,小男孩看自己倒映在水面的臉,不由得失了神。
原來臉洗幹淨是這樣的。
“喂,阿六敦,你剛剛一看見盧先生就說菩薩……你之前是見過和盧先生很像的人?”
“嗯。”
“還記得名字麼?”
“澄。”
“在哪裡見過?”
“山。”
“那人對你很好,所以你把他當菩薩是不是?哦那我想起來了,以前五台山确實有個高僧叫道澄,然後就不知道哪兒去了,都說他布道途中死了,舍利塔還在佛光寺呢,不過也沒人知道那根本不是道澄的舍利就是了。”
阿六敦把碗摞成一摞,心虛地不敢直視厲白楊。金銀碗碟摞在一起,擡起腳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