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面沉似水,久久未發一語。
皇後出得乾清宮,急急吩咐宮人:“取本宮的鳳印打開宮門,趕去長公主府,詢問太子是否安好,若他……若他還活着,速速接進宮來。”
宮人領命離去。
一彎殘月懸在墨色半空,周邊有薄雲半掩,将月光撕扯得晦暗斑駁,夜風微涼,直吹得人心中幹澀,生出無邊痛意。
嬷嬷忍悲勸道:“娘娘,外面風大,不如回宮去等吧,殿下他……定會平安無事的。”
皇後眼神空洞地搖搖頭。
她無心回宮,也顧不得去殿内聽他們如何推拉算計,隻呆立在廊下,任冷風吹透,等一個結果。
景元帝沉默不語,三皇子卻是有些等不及,剛才是他賭了一把,因為各處都尋遍了,他也是進宮時才想到,太子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應該是長公主府。
自己騙他們說太子已死,但這個謊言撐不了太久,明日皇後一問長公主便知真假,他必得讓父皇今晚就将儲位許給他,等回去時順便去長公主府設計假傳聖诏騙出太子,除之後快,那時他已經是衆位輔政大臣公認的儲君,一個廢太子的死活應該也無人會過問,更何況父皇的身體看起來也撐不了三天兩日,□□還來不及。
他鄭重其事地道:“父皇放心,兒臣若成了太子,定然不會不管皇嫂與她腹中的侄兒,既然皇兄是被母妃陷害緻死,兒臣以後願傳位于侄兒,若有半句虛言,必五雷轟頂而亡。”
此話聽着似是誠意滿滿,但且不說太子妃腹中的是男是女,就算真生下一個男娃,到時誰又敢督促皇帝踐行諾言?
景元帝卻接了話:“你如何保證?”
三皇子聽出希望,眼睛一亮,鄭重其事地承諾道:“兒臣可以當着滿朝文武簽字畫押,等侄兒一落地,兒臣便将他接入宮中立為太子。”
立為太子又能如何,當今太子不也含冤下獄了嗎?
但景元帝态度似是有所松動,閉上眼睛,啞聲道:“朕有些渴了。”
宮人端了茶水過來,三皇子上前接過茶盅:“讓兒臣來服侍父皇喝水吧。”
景元帝沒有睜眼,未置可否。
三皇子靠到龍榻邊,左手臂輕輕伸入景元帝頸後,托起他的頭,拿将茶盅送到他嘴邊,動作極盡溫柔。
景元帝半睜開眼,将茶水慢慢地喝完。
幾位大臣看着這副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面,心情都頗為複雜,除了龐尚書,他嘴角都快笑裂開了,若三皇子真的成了事,這可是獨一份的從龍之功。
蓮妃與三皇子妃也從方才的劍拔弩張裡回過神,面露喜色。
沒多時,宮人便匆匆趕回來,跑得氣喘如牛:“不、不不好了娘娘!宮門外烏壓壓的圍的全是衛兵,我們的人出不去。”
“你說什麼?誰的衛兵?”
“奴才聽他們對話裡好似提到三皇子,但也沒敢細聽,趕緊讓他們關了門,那些人倒也沒有硬闖。”
果然是他,他果然按捺不住,此時她明白他那笃定的眼神是從何而來了,原來早早備下了後手。
他這是想造反?
皇後痛極的心裡生出些快意,終究還是年輕啊,照今晚的形勢,他若是沒有此舉,說不定儲位還真落到他手裡了。
她快步進了殿内,見三皇子正恭敬地立在一旁,聽景元帝說話。
“……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趁着眼下還明白,把事情好好交代一下……”
她附到景元帝耳邊低語幾句,他的臉上猛地現了驚怒之色,看向三皇子:“你居然帶兵圍了皇宮?”
蓮妃也是一臉震驚。
三皇子一怔,随即矢口否認:“沒有,兒臣哪有什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