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夜晚不比外頭,氣溫驟降,打得人措手不及。一開始令儀和阿炎還頗為興奮,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走着走着也沒了精神。
幾人找了塊空地,稍作歇息。
慕玄臨看着那乞丐——現在已是個儀表堂堂的男子了——裹上了所有衣服也仍在打着顫,擡手用魔息燃起了一簇篝火。
男子十分谄媚:“公子可真是位體貼的人啊。”
慕玄臨将青栩的一縷頭發繞在手裡把玩,他眯起眼看着男子,突然開口道:“你到底叫什麼?”
“啊?”
“你的名字。”
男子頓了頓,淺淺一笑。
“……江易之。”
“謝謝。”
慕玄臨的臉在篝火的映照下,少了些平日的鋒芒,竟也柔和起來。
江易之若真的能救回青栩,無論叫他付什麼樣的酬勞,他都甘願。
“謝自不必。救死扶傷,本就是神農原世世代代要做的事,”江易之笑了笑,眼中又露出些狡黠神色,“不過公子,我已告訴你我的名字,你的我卻還不知道。咱們總得公平些,是不是?”
慕玄臨勾勾唇角:“我自是無需隐瞞。叫我慕青便好。”
幾個人休息了一會兒,便繼續趕路。
已值深夜,山中景色在霧氣之中影影綽綽,令人難以分辨前路。若不想迷路,走在後頭的人,隻能緊緊跟着前面一人的背影。
衆人正屏息走着,江易之忽然停了下來。
慕玄臨也停下來,看着他。青栩被他背在身上,他一手扶着身後的人,另一手卻像感知到什麼一般,悄悄空了出來。
後面的令儀和阿炎走得又累又困,精神恍惚,他這一停,一個接一個地撞在他身後。
“出了何事?”慕玄臨問。
江易之沉默了片刻,說:“無事,隻是,我們快到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江易之又轉了回去,邁開步子。
一步還未踩實,他的手便極快地揚起,身後幾人似乎還未及反應,一陣肉眼難見的細微粉塵便立即在周圍空氣中彌散開來。
他再回頭看去,慕青同行幾人已紛紛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
慕玄臨睜眼,入目便是竹制的屋頂。不僅屋頂,這間屋子從上到下,都透着清雅竹韻,仿若世外桃源中才可見到的居所。
青栩被放在他身旁,手腕還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窗外晨曦照進來,映在青栩臉上,給他臉頰的輪廓鍍上一層淺金。
慕玄臨知道,他們已然進入了神農原。
昨夜在山林中,江易之灑出藥粉之時,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出手将其制止。
可他沒有這麼做。
若沒有江易之帶路,他們想自己找到神農原真正的入口,絕非易事。
他以魔氣貫體抵抗藥效,而進這神農原的路,他已在被人運送進來的途中,悄然窺得。
這神農原地處深山中的山谷,入口的确隐蔽,但也并非外人所說的憑空變化,隻是隐于沼澤與山岩之中,極不起眼。而且因為處于山中腹地,天氣環境變化極快。就他們此次被運送的路上,便遭遇了瘴氣,還是因為神農原中人有專門應對的解藥,這才得以順利到達。
安靜之中,一陣腳步聲向這屋子走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
“慕公子,你醒了?”
江易之手上端着茶壺,走進來放在案上,自己則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給慕玄臨遞過去。
“神農原入口向來不叫外人知曉,這是谷裡的規矩,因此我才使了這招。對不住了,慕公子。”
慕玄臨沉默片刻,接過了茶。
“無妨。神農原既有規矩,外來之人理應遵守。江公子肯出手相助,我感激還來不及。”
江易之擺擺手:“倒是不必謝我。我幫你們,并非不求回報。”
“報酬自然不會少。要多少銀兩,江公子請講吧。”
“非也,非也,”江易之連連搖頭,“慕公子可還記得,我當日為青栩公子施針,發現他體内有用過渙神散的痕迹?”
“我當日還說,這渙神散,早已在人界失傳許久......”
慕玄臨聽懂他話中含義,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
“無論什麼報酬,我都可以給你。唯有動他,不可。”
江易之并不驚訝,似乎早有預料。
“慕公子重情重義,我一早就看出來了,”他笑道,“不過我剛才所說,并非你所理解的含義。”
慕玄臨挑眉:“那時何意?”
“這藥散在人界久未現世,連神農原中人都未曾見過,那麼,”江易之娓娓說道,“慕公子一行人,必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吧?”
慕玄臨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江易之又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耳後:“而且你這裡的印記,看起來不像後天種下的。”
“慕公子,你并非人族,是吧?”
慕玄臨點點頭:“江公子果然聰慧,既然已經看出來,我也不瞞了。”
“不過,莫非不是人族,便在神農原留不得了?”
江易之這次倒有些驚訝之色:“怎會!我是說,你不是人族,這事倒好辦了。”
慕玄臨眯起眼:“怎麼?”
江易之迅速地喝了口茶,說:“哎呀慕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等我慢慢給你講。”
“今日我來呢,本就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回魂丹,已經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