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歎了口氣。
“若下次再敢騙我,我便要罰你了。”
青栩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輕聲道:“阿栩願意領罰。”
“你還沒問我要罰什麼。”
“......什麼都願意。”
慕玄臨本來很生氣,打算擺擺臉色,晾晾這人,讓他意識到此次行為錯得有多嚴重。可阿栩這幅樣子,說出這樣的話,叫他如何忍心冷落他哪怕一回。
他怎麼都覺得不得勁,隻得咬着牙說:“那就罰你......每天親我一下。”
青栩眼神動了動:“......”
慕玄臨再次正言厲色:“必須真心實意。若再拿這個耍手段,可就不止親一下這麼簡單了。”
青栩輕輕應道:“是。”
說完他擡起頭,對上慕玄臨的視線,看了片刻,忽然湊過臉,将雙唇輕輕印在他唇間。
果然,就算被騙過一次,慕玄臨還是不争氣地非常吃這一套。
他将人抱住,加深這個吻,聽見耳邊的喘息愈發粗重起來。
......
“我說了,休養間不宜心緒激蕩。”
兩個人皆被這聲音驚了一下。慕玄臨放開人,轉頭一看,李閑正站在門洞口,晃悠悠背着手看他們。
怎麼會有這麼沒眼色的人。
他眯起眼道:“有空管人閑事,莫不是手頭的事情做完了?”
李閑點頭:“沒錯。”
慕玄臨:......
他讓青栩先坐着休息,自己走進洞中,見一方石台上放着隻玲珑小碗,裡頭水色清淺,底部沉着些赤紅細粒。
李閑一刻也不打算再等。他将那碗小心翼翼端起來,順着高台旁的石階,一級一級,極慢卻又極穩地走上去。
半晌過去,他才終于走到了頂端。他整個人都顫巍巍的,手卻很穩,端起那碗融着青栩心頭血的藥湯,緩緩給沉睡着的女子服下。
過了許久,他終于放下手。
藥已盡數喂了下去。
可半晌過去,容知樂整個人依舊紋絲未動。
慕玄臨一直沉默地看着。他看着李閑站在那裡,端着空碗的手顫得越發厲害。
“難不成,失敗了......不可能,不可能......”
那蒼老的聲音如同一個破風箱,拉扯着,斷斷續續地幾乎要背過氣去。
過了良久,久到他們都以為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了,容知樂的身形卻忽然有了變化。
變化幾乎隻在一息之間。那一頭披散的烏發染作花白,面容爬上皺紋,脊背彎下,肩膀也塌下去,變得單薄緊窄。
待一切靜下來,坐在那高台上的人,已成了一位看上去飽經風霜的老妪。
老妪終于動彈起來,先是輕咳幾聲,才緩緩張開無力的眼皮。那雙眼珠已經微微發黃,此時有些費力地轉動着,好像對面前呈現着的一切都茫然又陌生。
她來回看了半晌,終于注意到身旁站着一個人。
“您......是?”
那語氣因為全然的迷茫而猶豫不發,卻又含着恭敬。她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此時的她自己,看起來已經比面前的人更加蒼老。
李閑沒有平靜下來,手上反倒抖得更厲害了。
他說:“容前輩,三百多年過去,您......終于醒了。”
“三百......多年?”
“是啊......”
李閑一字一句,将所有的事,樁樁件件都講給了她,講給這個在不屬于她的時間醒來的,茫然無措的女人。
容知樂靜靜聽着,漸漸地,臉上不再是剛開始的無所适從。
待李閑說完,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原來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
她終于擡起頭,看向李閑:“敢問沈大哥,啊,就是沈雲铮,他在哪裡?他是魔修,壽數比我長,現在應當還活着......”
李閑搖搖頭。
“沈前輩,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什麼時候......”容知樂說着,聲音卻突然梗了一下,“啊,是了,沈大哥已經不在了,我分明是知道的......”
李閑道:“最初那位來到這裡,挖下這洞窟的師祖,曾在地宮書庫的隔層中,無意間看到了沈前輩......的屍身。”
慕玄臨本在一旁靜靜聽着,此時卻微微睜大了雙眼。
書庫隔層中的屍身,不就是他們剛上島時,忽然從頭頂落下,險些砸到阿栩的那一具?
那個人,竟真的就是沈雲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