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之中,羽族生來就是妖核最強、法力最高的族群之一。而羽族中的烏衣,又是力量首屈一指的一脈。于是流着烏衣血脈的羽族,自很久之前便被羽族衆人奉為族群之首。
而且慕玄臨還知道,這烏衣,與當今的妖聖于非夜,數十年來一直是勢不兩立的仇敵。
可至于為何這兩方到現在還沒鬧個你死我活,甚至在明面上相安無事,他便無從得知了。
那時,待他們出了幻境,哪裡還有什麼幻夢的影子,甚至連人聲鼎沸的夜會都消失得一幹二淨,周遭隻剩戚戚哀哀的風聲,還有空無一人的荒野密林。
應當是那個幻境,直接将他們送到了另一個地方。
可那時身份剛剛暴露,環境也完全陌生,青栩又急需救治,慕玄臨便改了主意,不再想着立時去尋那幻夢。因為找也是白費力氣,那人有備而來,定不會被他輕易尋到。
他便暫且跟着顧邶和靈兒,到了這羽族族首烏衣的地盤。
慕玄臨正縷着腦中思緒,卻感覺被自己握着的手指動了動。他趕忙收回一身的懶散姿态,站起來,自上而下去看青栩的臉。
“阿栩?”
他輕聲一喚,伸手去碰那臉頰。指下是微涼的觸感,他有點移不開手,卻忽然看見那睫毛輕輕顫抖了兩下。
不出片刻,眼前一道殘影閃過,他的手猛地被用力抓住了。
抓住他的,是身下人的另一隻手。
慕玄臨愣了愣。青栩這一下極快,不過就算再快,他本也是可以躲過的。但面前這個人可是阿栩,所以他壓根連躲的心思都沒有生出來過。
直到他看清那雙已然睜開的眼睛。
那雙眼直勾勾看向他,瞳仁還是深濃的黑色,可慕玄臨卻覺得,這雙眼睛他好像不太熟悉了。
可他一時又說不出是哪裡不熟悉。
好在青栩看到他的瞬間,便将抓住他的手松了開。
慕玄臨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見青栩“騰”地翻身下榻,單膝跪在了他面前。
“屬下不敬,請尊上降罪。”
啥......啥?
慕玄臨被他這一連串的舉動搞懵了。
這是在幹什麼,這還是他家阿栩嗎!
“你這是何意?什麼不敬,你在說什麼?”
他上去想要拉人起來,卻見青栩竟挪了挪膝蓋,撤得離他更遠了,口中仍在說:“尊上還在操勞,屬下卻卧床休息,且沒有準許便私自觸碰尊上,是屬下不敬。”
慕玄臨一時間,覺得天都塌了。
這人時隔這麼久,竟又開始在他面前,自稱屬下。
阿栩這是在......
這是在疏遠他。
慕玄臨就隻是想到這裡,便立時覺得胸口發悶,整顆心都沉下去了。可腦中思緒卻一刻不停,好像他必須要給這情形找出個合理的解釋來,否則他以後便都會無所适從。
難不成因為魂魄受損,阿栩失憶,不認得他了?
可阿栩明明還在喊他尊上。
那,難道隻是失去了一段時間的記憶?
他一刻也不想等,現在就要印證。
他氣息有些抖着,開口問道:“阿栩還記得醒來前的事嗎?”
青栩聽見那聲“阿栩”,瞬間便擡了擡眼,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壓下了嘴邊的話。待聽完慕玄臨的問題,他回道:“尊上帶着屬下,在迷蹤幻境第二層,應對一種名為空冥煞的異怪。”
慕玄臨心下又是一沉。阿栩分明記得清清楚楚。
那這是怎麼回事。
他看着那個跪伏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沉默了良久。
半晌,他才又開口道:“阿栩,為何忽然這樣對我說話?”
“你既然答得出我上一個問題,那我便問你,自神農原開始,我們兩人在一起度過的這些時日,樁樁件件,你還記得嗎?”
青栩的身形頓了頓,點頭道:“記得。”
“那我有沒有說過,不許再跪我,不許再自稱屬下?”
“說過。”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
慕玄臨蹲下身,與人平視,去扶青栩的下巴,強行讓他擡起頭來。
他說:“阿栩,那現在我命你,執行我給你布下的任務。”
青栩看着他,問:“什麼任務?”
“在無相島上,我說過,每天要吻我一次。忘了嗎?”
青栩低下頭。
他似乎鼓了極大的勇氣,猶豫很久,才說:“屬下......懇請尊上,收回成命。”
“......”
慕玄臨沒有再說話,隻慢慢地站起身來。
他好像明白了。
他突然知道這人的眼睛為何變得陌生。
因為那雙對旁人總是冷冰冰的眸子裡,曾經每當看向他時,便會映出的那種情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