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沒有失落多久。
當樂聲奏起時,她這些不合時宜的情緒就在頃刻間煙消雲散了,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阿離沒看到表演是她的損失。
絲竹管弦漸次而起,穿着長袖羽衣的舞女們便踩着鼓點随樂舞動。忽然間,那紅衣舞女趨步上前,高高躍起,水袖随之甩将開來,似仙女入凡,引得四周響起一片叫好聲。
莫瑾也忍不住跟着鼓掌,她雖然不懂舞蹈,卻偏愛看美女跳舞,學校的藝術節或是電視台的什麼晚會,她最愛的節目就是舞曲。
一曲畢,舞女們紛紛退場,下一個節目是大合奏。
吹笛的、吹笙的、彈琵琶的、彈箜篌的,還有一些她不認得的樂器,隐約間,她好似看到熟識的人,于是偏頭問坐在一旁磕着瓜子兒的姜沅沅:“那個是不是慕如風?”
“是他。”姜沅沅吐掉瓜子皮,“原先那個吹竽的昨日着了涼,隊形缺了一個又不太美觀,他便被拉來湊數了。”
說完她又湊近了些,掩嘴道:“他對字畫還頗有些研究,但是吹竽,我隻能說勉勉強強。”
“那這算是濫竽充數?”莫瑾轉頭看她,二人相視一笑,又趕忙止住,坐正回去。
沒多久,有女使送了酒水進來,姜沅沅親自洗了酒盅,給莫瑾倒了一盅酒:“這可是江夏那邊來的松醪春,你嘗嘗?”
莫瑾接過,道了謝,淺嘗一口,閱酒無數的她皺着眉頭作出評價:“這酒不行,味道怪怪的。”
姜沅沅翻了個白眼,一把奪回酒盅:“不喝還我,白瞎了這好酒!”
台上的合奏已至尾聲,莫瑾又好奇道:“你怎麼沒上去和他們一起彈奏一曲?”
“我嘛,”姜沅沅望着台上準備退場的人,“我自然是要壓軸出場的。”
這句話本該說得自信滿滿,可莫瑾卻好似聽出了一絲心虛。
她猜想,定然是因為她被台上衆人的表演所震撼,怕将來有一日會被人所取代。她看破不說破,想着該怎麼不露痕迹地安慰她,卻在下一瞬,又被台上的舞蹈吸引了去。
一連幾個舞蹈,将氣氛推上高潮,她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從方才開始,她的肚子就在隐隐作痛,好似有一簇火苗在腹中燃燒,火勢慢慢升起,痛感也由之朝上蔓延。
不是很疼,但難以忽略,手心還冒着虛汗,她想着會不會是吃壞了什麼東西,或者是來的路上着了涼,但當下的這支舞是她從未見過的,她舍不得離開,便捂着肚子将身子微微前傾,忍着痛繼續觀看。
姜沅沅似有察覺,擔憂道:“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請醫師來看看?”
人畢竟是她邀請來的,若是出了什麼事,她可怎麼跟莫離交代。
“是有點,”莫瑾說,“不過待會兒去一趟茅廁應該就好了。”
姜沅沅還是不放心,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希冀能夠幫她舒緩一二。
可這個動作似乎并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讓她吐出了一口血,姜沅沅被吓得不敢動了。
不僅她受了驚,莫瑾本人也着實吓了一跳,她也沒想到這口血會是從她嘴裡吐出來的,随即兩眼一閉,暈死過去。
……
此時莫離正與霜九一起,立在皇宮門外。
皇甫絕淩性情乖張,且外祖家早已不在,盡管陛下很看重他,他在朝中仍然沒有什麼勢力。
莫離就更不必提了,她本就不是雲啟人,初來雲啟,認識的人實在不多。當霜九禀明事由時,她唯一想到的可能幫助皇甫絕淩且能夠在陛下面前說上一兩句話的人,便是宋太傅。
宋太傅以太傅之職緻仕,曾在宮中講學,依着宋家姐弟二人的關系,莫離與宋太傅曾見過一兩次。
宋太傅惜才,因皇甫絕淩十幾歲時棄了文,拿起了槍劍,聽說他好一段時間上朝時都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愁容。後來他從戰場回來,太傅每每瞧見他,都要惋惜地歎口氣。
莫離抱着六成的可能去宋府遞了拜貼,最終請來了宋太傅。
霜九抱着他家殿下的鬥篷,看見莫離凍紅的鼻子,說道:“莫公子不如去馬車内等?車上暖和。”
“不必了,”莫離扯了扯鬥篷,将寒風阻擋在外,“太傅尚且在途中奔波,我哪有躲起來的道理。”
太傅已進宮有半個時辰了,若是順利的話,想來也該出來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就見拐角處走來一道身影,正是宋太傅,隻是有些急匆匆的樣子,被宦官攙扶着的皇甫絕淩就跟在他身後不遠處。
皇甫絕淩是親王,官員走在前頭于法不和,但宋太傅是他老師,此般倒是合情合理。
隻是宋太傅走得那樣急,神情也不太好看,事情又好似沒有那麼簡單。
宋太傅走出宮時,莫離趕忙向前迎去,作了一揖:“勞煩太傅今日跑一趟了。”
宋太傅停下腳步,蹙着眉看她,一副想要說什麼,卻張口難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