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她講了多少？”上官伊澤站在兵器架前，擦拭着手中的劍。
“什麼都沒說。”莫容時倚在一旁的石柱上，“但想必這半年來，她得到的信息應當也不少。”
上官伊澤頓了頓，道：“好，此事太過冒險，不能讓她參與，她愛查便查，等事情塵埃落定，她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十年前的事情一出，使團的人怕他再出事，連夜将他送出了淮安，快馬加鞭趕回天楚。
雲啟派人搜尋了大半個月，天楚也遣人來找過，卻始終無果，屍體都沒看到，兩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雖是出了這樣的事，雲啟還是讓人護送他們回天楚，也确實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尋找那二人的下落，認錯态度懇切，他的父親和母親悲痛萬分，但也不願為此發起戰事，搞得生靈塗炭，隻是與雲啟斷了往來。
可當時隻有八九歲的他卻堅持認為此事決計不簡單，誓要查個水落石出，于是他開始奮發向上，文也好，武也罷，都要學到極緻，偶爾還要想辦法逗父親母親開心，其間抽間隙去查這件事，這一查，還真讓他查出了些名堂來。
“可她已經脫不了身了。”莫容時提醒他。
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教她的這種打法，以身為餌，她的膽子竟大到這個地步。
上官伊澤歎了口氣，道：“那便盡量護好她吧。”
……
轉眼就到了臘月初七，壽宴午時開始，寓意生機勃勃。
巳時末，莫離莫瑾出發去了文信侯府赴宴。
南衛規矩森嚴，男女不能同席，二人去的不算早，入了府門，莫瑾便被侍女引着去了女席。
在她前面還有一位小姐，披着白色的毛領鬥篷，發髻梳得很簡單，隻有一二發飾點綴其間，渾身透着書卷氣，莫瑾雖沒見到她的正臉，卻莫名覺得她像一位故人。
宋延歡嫁人前，是不是也是這樣？
這時回廊的另一頭又走出來一位女子，與這位小姐全然不同，她身着錦衣華服，發髻間滿是珠寶金簪，神情中帶着一股傲氣。
莫瑾自認為自己已經很是揮霍了，卻也沒有她這身行頭奢侈。
白衣小姐走近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禮，剛要轉身下廊去，那華服女子就趾高氣昂地叫住了她：“站住，回來。”
白衣小姐停步轉過身來，略低着頭，雖是聽候吩咐之狀，卻不卑不亢，不見一絲驚慌或谄媚。
見她如此态度，華服女子似被激怒：“你不過是一個庶女，若不是蕭禾看上了你兄長，你哪有機會結識她？不過是借着她的光才有人高看你幾分，今日她可不在此處，你在我面前裝什麼清高？
“還有那個蕭禾，分明是賤婢所生，要不是我姑母，她哪能有今日……”
莫瑾也走到了岔路口，在前方引路的侍女怕她走錯，貼心地停下來等她：“這邊請。”
莫瑾朝她點了下頭，又瞥了那二人一眼，從她們身邊路過，跟着侍女出了回廊。
她沒理會那位華服女子，那華服女子也沒空搭理她。
她不懂這裡的那些什麼尊卑禮儀，侍女把她帶到哪兒，她便撿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在哪兒，托着腮，皺着眉，想着莫離交給她的任務該如何完成。
她本是不打算來了，自從上次參加了那個賞菊宴之後，她就對這裡的宴會就失了興趣——簡直無聊至極！但莫離說需要她的幫忙，她一聽，便頓時應了下來。
從來到這裡她就一直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雖說她是心安理得，人家也樂意，但偶爾還是想出出力的嘛！
莫離的境遇與她相差無二，入席前讓雲鶴去送了禮，又與文信侯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便也坐了下來。
皇甫絕淩果然沒來，上官伊澤自然也不會來，他們的身份擺在那兒，沒必要親自到場，隻是讓裴子度和莫容時将賀禮送了來，這已算是給足了面子。
文信侯敢遞請帖，卻不一定希望他們真的到場。
裴子度和莫容時來時，都與她打了招呼，其他的她便一個都不認識了，那些人偷偷打量她，她也在觀察他們，隻有一人走了過來，同她問好：“莫公子好啊。”
莫離莞爾，那人也一笑，随後被人簇擁着離開了。
聽旁人喚他“小江大人”，想來這人就是那位朝廷新貴江淮之了。
等時辰一到，那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文官武将總算是坐下，宴席也就開始了。
文信侯先是說了一番“感謝各位到場”的場面話，宣布開席後一些官員便上前敬酒祝壽，拍拍馬屁，自然也會有一些不太通人情世故的拍到了馬腳，但這畢竟是大喜的日子，總有人能圓回去，想方設法讨壽星歡心。
莫離沒有在南衛做官的打算，也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她低聲問雲鶴道：“暗中有多少人？”
雲鶴搖了搖頭：“太吵了，無法分辨。”
這時，一個黑色的背影闖入了她的眼簾，那人站在門外一側，不知在與誰說着什麼，對面的人完全被門扇掩住，他站了片刻，便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這背影可謂是十分熟悉了，畢竟曾經認錯過一次，莫離敢斷定，這就是那夜出現在破廟的黑衣人。
她毫不遲疑地起身，悄悄從後方離席，跟了過去。
她見識過他的武功，怕打草驚蛇，隻能遠遠地跟在後面，可似乎還是被察覺了，那黑衣人隻是那麼一轉，便不見了蹤迹。
四周寂靜無聲，莫離索性停下，扶額拐進了一處偏室，關上門道：“有多少人跟過來？”
“一個。”雲鶴回答。
“能解決嗎？”
“可以。”
“好，我在此處等你。”
太過自信可不是什麼好事，文信侯也太放心她了。
不過須臾，雲鶴便回來了，朝她點了點頭，莫離收到信号，出了偏室。
忽而，遠處火光乍起，近處似有暗流湧動，莫離粗算地形，竟發現不遠處就是文信侯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