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眼珠子一轉,瞅了瞅外面,道:“再玩會兒?”
好不容易隻有他們兩人了。
“好啊。”
隻是看着她的表情,他便笑彎了眉眼。
二人相攜出了客棧,栖仙鎮人頭攢動,貨郎們挑着擔子搖着撥浪鼓,雜耍藝人将繡球啊盤子啊抛向空中,引來一陣叫好聲,舞龍舞獅的隊伍在鑼鼓聲中穿梭前行,也有不少身着錦袍的富家公子與小姐,孩子倒是少見,這個時辰,孩子們都同明月一般熬不住了。
莫瑾一路走一路看,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随江淮之一道進了攬星閣,又跟着上了三樓。
從三樓的外廊望去,又是一番别樣的光景,底下的喧嚣聲遠了,火樹銀花的綻放聲卻是更近了。
江淮之撐着欄杆,一個翻身站在了欄外的平台上,向莫瑾伸出手,笑問道:“敢嗎?”
“這有什麼不敢的?”
莫瑾将手交給他,擡腳蹲在欄杆上,扶着江淮之跳了下去。
二人挨着坐在平台邊,沒了屋檐的遮擋,景色更是一覽無遺,危險又刺激。
今晚的月色很美,是一彎銀鈎似的峨眉月,萬裡無雲,繁星點點。煙花更加絢麗,金色的光雨、粉色的錦簇、綠色的流螢,點亮夜空,隐隐還能瞧見遠處的一抹水色。高樓上的大紅燈籠高高懸起,在低處飛檐的積雪上映射下一片朦胧又溫暖的光暈。
莫瑾想起了另一個世界。
她逃離原生家庭之後,被送去了福利院,之後又被上官叔叔和院長媽媽收養,同莫離一起長大。雖然與他們都沒有血緣關系,可無論是法律上還是心裡,他們都已經是家人了。
她想他們,很想很想。
莫離說過在找回去的方法,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現在能聊以慰藉的,隻有她知道他們生活在另一個時空,即使今生不能再見,但至少他們在不同的世界裡,都好好地活着。
莫瑾朝着遼闊無邊的長夜,痛快地呐喊了一聲,随後笑出聲來,道:“這裡的景色真的好美啊!”
煙花好吵,江淮之在她身邊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于是側頭問他:“你剛剛說了什麼?”
“沒什麼,”江淮之一直低頭看着她,聞言莞爾道,“烏西宛語,你聽不懂。”
莫瑾這才記起,他的母親是烏西宛人,他的相貌也頗有混血的意思,他的眼睛在這夜色下,似含着煙,又似含着水,她竟有些看呆了。
良久,她回過頭去,望着璀璨的星空,道:“My heart,the bird of the wilderness,has found its sky in you eyes.”
我的心是曠野的鳥,在你的眼裡找到了天空。
泰戈爾的《飛鳥集》,她很喜歡的一句。
這回輪到江淮之聽不懂了,他含笑問道:“說的什麼?”
“英格蘭語,”莫瑾學着他的口氣說,“你聽不懂。”
江淮之輕笑一聲,配合道:“什麼意思呢?”
莫瑾歪了歪頭,眉眼彎彎:“你說的又是什麼意思呢?”
“你先說,”江淮之眼中春水蕩漾,“我怕我說了,你便不理我了。”
“真想知道?”莫瑾又瞥過頭來,露出一抹壞笑。
“嗯。”江淮之鄭重點頭。
“附耳過來。”莫瑾勾了勾手,學着這邊的人正經道。
江淮之依言低下了頭,湊近些許,莫瑾瞅準時機,蜻蜓點水似的在他白皙的臉龐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旋即轉回身,手撐在背後,微微後仰,笑視這喧嚣的夜。
江淮之愣了半晌,擡手碰了碰方才那塊蜻蜓停留的地方,嗓子幹啞,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麼?”
“現在不想了。”
莫瑾望着遠處,晃着雙腳,笑容越來越大,心卻越來越輕。
江淮之卻是不聽,怔怔地擡手撫上她的臉,俯身下去,吻上她那口是心非的唇。
清酒的香氣在唇齒間缭繞,似要二人從此刻醉去。
……
這邊幾人将皇甫絕淩帶回東行宮後,已是累得不行,可皇甫絕淩還是不願松開手,即使躺下了依然要緊緊地握着莫離的手腕。
莫離坐在旁邊,替他掖好被子,輕歎口氣。
裴子度守在一旁,見莫離脫不了身,上官伊澤也是不肯走。
莫離勸道:“你趕緊回去吧,明天不是有國宴麼?你的朝服又不在這邊。”
若不是因為這個,他們也不必大費周章地趕回來,直接宿在客棧就好了。
“你……”上官伊澤張口。
莫離接過話頭:“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我在這裡能有什麼危險?”
上官伊澤無法,見還有裴子度在,這才轉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