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柏家竟還有血脈留存于世,可一時也無法判斷此人話中真假,皇甫絕淩試探道:“你同本王說這些,是何用意?”
木白道:“家仇已報,但求一死。”
皇甫絕淩看了他半晌,方笑道:“你是想本王助你假死?”
“殿下果然是聰明人。”木白淡淡一笑,“我的身份已經敗露,他們派人追殺我,本來我也不甚在意,但人太多,我實在是煩了。”
他要真是一心求死,又何必非要見他?直接自己抹脖子不就得了。
皇甫絕淩道:“你憑什麼以為,本王會幫你?憑你這所謂的表兄麼?抱歉,本王沒那麼好心。”
“蟄伏多年,我自然還有些别的收獲,那位主君的身份,不知能不能算得上籌碼。”木白昂起頭。
皇甫絕淩眯了眯眼,道:“說來聽聽。”
木白笑笑,一字一頓地吐出四個字:“前朝遺孤。”
聞言,皇甫絕淩臉上笑意散去,神色凝重。
就在這時,一黑衣人從門外進來,遞了一支細竹筒給他。
皇甫絕淩淡然接過,取出字條一看,竟直接丢下木白,飛奔出了地牢,翻身上馬朝蒼州方向疾馳而去。
他就知道,阿離還活着,阿離一定還活着。
策馬一日一夜,總算在未時趕到了錦城,而此時的城門卻緊閉着。
見有人靠近,霎時之間,城牆上齊刷刷架起了弓弩,一支箭矢射出,皇甫絕淩緊急勒馬,停在了射程之外。
一位銀甲将軍走到城牆邊,高聲道:“太子殿下有令!近日城門暫閉,閑雜人等不得入内!”
皇甫絕淩取出馬側弓箭,射上城樓。
一小兵拔出箭矢,呈給将軍,道:“是雲啟的标志。”
銀甲将軍仔細辨認一眼,旋即命令道:“去禀報殿下。”
半盞茶後,城門大開,上官伊澤騎着馬,攜兩隊騎兵,來到了城門前。
上官伊澤問道:“淩王殿下來我天楚,有何貴幹?”
“我要見阿離,請太子通允!”
好歹曾經并肩作戰過,皇甫絕淩就是再急,也還算客氣地表明了來由。
隻是,上官伊澤卻道:“應百姓要求,莫離已被處死,你當是見不到了。”
皇甫絕淩呼吸一滞,心髒狂跳,哪裡肯信他的話。或許,或許——他驟然想起木白——阿離同木白一樣,隻是假死呢?
他不信,咬緊牙關回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來晚了,莫離屍身已于昨日當衆火化。”上官伊澤冷着臉,又道。
“你!!”皇甫絕淩雙手緊握缰繩,額頭青筋暴起,“你怎麼敢這麼對他?!”
“無影閣下!”上官伊澤突然提聲,質問道,“你又是怎麼對她的?”
無影,一個近兩年來異軍突起的神秘組織,與他們追查的那股勢力十分不對付,他這次回到天楚,才查到無影的領主竟是淩王皇甫絕淩。
莫離會被那些人盯上,無影可是“功不可沒”。甚至在他得知莫離真實身份之前,他也曾和他們一樣,誤以為莫離就是無影領主。
聽到這個稱呼,皇甫絕淩怔在原地。上官伊澤既知曉了此事,那,莫離會不會也知道了?他恨他的利用,才讓這位太子殿下謊稱他死了的嗎?
所以,是莫離不願見他?
皇甫絕淩的心涼了又涼。
上官伊澤不知他心中所想,隻當他是心有愧疚,無臉再糾纏,他調轉馬頭,客氣地說了一聲:“近日我天楚有大喜之事,恕不接外客,淩王殿下請回吧!”
随後吩咐衆将士回城,關了城門。
……
處理完麗陽的事,江淮之帶着徐瑾回到了白榆城,還是住在原先的住所,江知月因不慎染了風寒,沒能一起過來。
連日坐車,坐得腰酸背痛,徐瑾便抱了棉花娃娃,想着在院中走走,活動活動筋骨,順道再去套套江淮之的底。
上官伊離說過,那個寶匣裡可能藏着可以幫助她回去的東西,現在她不在,她就隻能靠自己了。
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事兒,她知道上官伊離的事不能都怪江淮之,也明白若是沒有江淮之,她一個人根本沒法在這個亂世生存,她恨他,又覺得不該全恨他,然而又不得不依賴他。
像是被困在泥沼裡,隻能苦苦掙紮,一日一日飽受内心的煎熬,她也曾想過一了百了,隻是她實在沒那個膽量,江淮之着實高估了她。
至少現在,她還有一條路。
才到江淮之的住處,徐瑾便瞧見有人從他的院子裡出來,那是一架四人擡的軟轎,軟轎之上坐着的,正是曾經與她有過嫌隙的壽康公主。
壽康公主病怏怏地倚着轎子,這回見到的她,倒是沒了從前的盛氣淩人,她沒看見徐瑾,乘轎出了門。
徐瑾站在原地,愣了許久。
秋雁見狀,忙解釋道:“那位是雲啟的壽康公主,奴婢聽說,她在流放途中得了痨疾,久治不愈,花光了所有盤纏。她那位驸馬倒是個好人,為了她竟是,竟是……”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倒是越來越紅了,“哎呀,總之某日壽康公主瞧他走路姿勢不大對勁兒,反複盤問才知他做了那般大的犧牲,又是感動又是氣惱,之後便來投奔我們少主啦。”
徐瑾一時不知是該驚訝于壽康公主的遭遇,還是該驚訝于那位驸馬萬旭的深情,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不過,這位壽康公主倒确實有些能耐,短短一月便拿下了兩座城池呢,”秋雁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奴婢還聽說,她拿下雲啟單城後,從前欺辱過驸馬的人都被她折磨至死,手段之殘忍……”
聽到這些,徐瑾哀歎一聲,感覺自己像一隻井底之蛙,宅院外的世界發展成什麼樣了,她竟絲毫不知,頓時也沒了心思,折道回了自己院子。
然而她沒去找江淮之,江淮之倒是來找她了。
她知道他偶爾會在她睡下之後來看她,隻是以往他待上片刻就會離去,今日不知怎麼了,遲遲沒走。
她因白天見到了壽康公主,想起了之前在淮安的時光,怅惘許久,以緻失了眠,江淮之又一直坐在她的床邊,她就隻好裝睡。
等了又等,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徐瑾隻好一股腦坐起來,心煩意亂地看着他,幽怨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江淮之不作答,伸手将她攬入懷中。
徐瑾怔怔,心想他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