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含笑扶她起身,拉着她的手道:“不必多禮,快讓姑奶奶瞧瞧,哎喲!真是出落得越發标緻了。上回見你,你才到這兒,”她眼含熱淚,在腰間比了比,“怎麼一轉眼,竟是比我還高了。”
另一位正是她的老師,沈憶卿,古往今來最年輕的狀元,年僅十七便奪得了她那一屆的魁首。
沈憶卿轉過身,從容地行了一禮:“見過公主殿下。”
上官伊離颔首再回禮。
随後沈憶卿又對長公主道:“多謝殿下慷慨相借,待臣閱畢,定當完好奉還,今日便不打擾二位殿下叙舊了。”
長公主擡擡手,笑道:“這些古籍能得沈先生青睐,是它們的榮幸,不必急着歸還。沈先生閱書心切,本宮就不多留了。”
沈憶卿行禮拜别,抱着一卷竹簡離開了庭院。
長公主牽着上官伊離的手,帶她進屋,請她坐在了羅漢床上,又側首吩咐下人去泡一壺最好的茶來,自己也坐下了。
上官伊離瞥見炕幾上的那本書,愣了愣。
長公主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眼中閃過一絲懊惱,略顯慌亂地将其收了起來,邊收邊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既是早回來了,怎麼不回家?你當初失蹤,你父皇母後不知哭了多少回。”
上官伊離隻是笑笑。
“明月也是,”長公主嗔怪道,“這麼大的消息,她小小年紀竟也藏得住。”
既已經坦誠,上官伊離也沒什麼好瞞的:“姑奶奶别怪她,是我不讓他們說的。”
長公主歎了一聲:“我哪舍得怪她呀,就是這孩子總不着家,我都好幾個月沒見她了,她啊,是一點不想我這個母親的。你才從蒼州回來,見過她了麼?那邊打了幾回,也不知她受傷沒有。”
“姑奶奶放心,”上官伊離笑道,“阿澤和十三會照顧好她的。”
“我知道,要不是有他倆在,我怎會放她出去。”長公主舒了口氣,也笑道。
二人話了話家常,之後上官伊離便回了宮。
又過幾日,皇後帶着她去了莫府。
莫府沒什麼人走動,極其安靜,落針可聞。
“這幾年你小姨的病情不太好,我同莫大人商議過了,不将你回來的消息告知她,你遠遠看上一眼便好。”皇後囑咐道。一踏進莫府,她眼中染上了哀愁便愈發地濃烈。
正說着,莫洵與迎出來,向皇後行了禮。
上官伊離也頓首道:“姨父。”
“離兒來了,”莫洵與露出淡淡的笑意,“你别見怪,醫官說你小姨不宜再有過大的情緒波動,你當初失蹤時,她就險些沒挺過來,若是讓她知道你回來,難保她不激動,我有私心,便做主不讓你們相見,委屈你了。”
她的小姨阮時竹在她失蹤的前一年突然發了病,卧床不起,誰也不知緣由,查不出病因。那時神醫也來看過,依舊沒什麼結果,隻開了張藥方,勉強吊着一口氣。
上官伊離見了姨父有些心虛,畢竟之前用的是莫氏的身份,聞言她點點頭,道:“阿離明白。”
三人一道去了後院,進了内屋,上官伊離在屏風前止了步,沒有随皇後和莫洵與往裡走。
她站在屏風一側,看着床榻上那人憔悴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一痛。
在她小的時候,小姨時常帶他們幾個孩子出城踏青,上樹掏鳥,下水摸魚,放風筝,踢蹴鞠,她比他們這些天性愛玩的孩子還要熟練。
可這會兒,她那活潑好動的小姨竟躺在病榻上,無力地靠着隐囊,面色蒼白,毫無生氣。
這麼多年,她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莫洵與上前,彎下腰,溫聲道:“時竹,皇後娘娘來看你了。”
“入夏了,怎麼還穿這麼多?”皇後坐在床邊,幫她理了理衣領,滿臉擔憂。
“屋裡冷嘛。”阮時竹笑了笑,聲音很輕,“姐姐是大忙人,好些日子沒來我這兒了,是不是在外有了其他妹妹?”
“胡說什麼呢,”皇後嗔笑道,“我可就你這一個親妹妹。”
見她笑了,阮時竹又道:“不過,那幾個孩子,我還真有段時間沒見了。”
皇後笑道:“你要是實在想念,我書信一封讓他們即刻回來就是,隻怕到時你又要被吵得頭疼。”
“随他們去吧,咱倆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山南海北,什麼地方沒去過,”阮時竹笑彎了眉眼,“随他們闖去。”
說着,她似是想起了什麼,神色一轉,垂眸道:“就是不知離兒如何了,她那年,還那般小……”
皇後不敢多說,隻勸慰道:“你放心吧,有景逸在,她不會受欺負的。”
阮時竹莞爾:“我可沒擔心,我是怕姐姐太傷心。”
室内光線并不明朗,空氣中萦繞着濃濃的藥味,上官伊離站在隔簾後方,被熏紅了眼。
聽她們談及自己,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沿着雙頰,滾滾而下。
分明近在咫尺,卻已無法相認。
……
白榆城。
近日正值梅雨時節,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好不容易碰上天晴,滿城的百姓便都出動了,街頭巷尾擠滿了人。
許久不曾出門,府裡的酒喝完了,徐瑾就帶着秋雁出門去灌酒。
她挑的是酒肆新推出的百花酒,付好錢後,夥計們便灌裝去了,她倚着門框等待,不覺間被一旁老婦人的談話吸引了注意力。
“聽說了嗎,天楚的公主殿下找着啦!”
“真的假的?你說的是哪位公主?”
“當然是雙生子中的那位,我家鐵牛才從那邊回來,他親眼瞧見的!”
“俺都曉得嘞,城裡都傳遍啦!”
“龍鳳歸位,戰争也要結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