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禾瞪大了雙眼，一腳踹飛了那名官兵，又狠甩手中長鞭，揮退了其餘幾人，趁他們反應之際，她抱起趙妤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馬背上，趙妤嘴角的血沿着下巴，滴漏在了蕭禾護在她身前的手上，身體分明痛得撕心裂肺，她卻好似感受不到似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聽不見任何人聲，蕭禾才勒了馬，将趙妤抱下來，讓她靠在一根粗樹幹上。

她向來不愛笑，所以看起來總是很嚴肅。她看着趙妤越來越蒼白的臉，心猛地揪了起來，她慌忙拿出懷裡的藥瓶，翻找着止血藥。

趙妤從前身份尊貴，自小便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麼重的傷，眼下竟疼得眼淚直流。

蕭禾将那止血藥不要錢似的往她傷口上倒，卻仍然止不住那血，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趙妤推了推她，忍着痛道：“不必了，沒用的，母親都死了，我本來也不想活了……”她感覺，自己就要死了。

“說什麼胡話！”蕭禾蹙眉斥道，聲音微微顫動，“你怎麼那麼傻？你不是一直讨厭我麼？為何還要為我擋刀？”

“是啊，我讨厭你，我讨厭死你了！”趙妤又哭又笑，聲音因為含着血而變得沙啞，“當初若不是我看你可憐，帶你去見了姑母，你一個賤婢之女，哪能有機會被寄養在姑母膝下？”

蕭禾的生母位分低微，時常怪她是個女兒，不得先帝喜愛，因此她從小便性情沉悶，别的皇子皇女都不願和她玩兒。

趙妤含着金湯匙長大，十分讨人喜愛，經常受诏進宮陪當時的皇後，也就是後來的太後。她那時年紀小，不懂尊卑貴賤，某次她在禦花園裡撞見了孤伶伶的蕭禾，便拉着她一起去了皇後宮裡。

要是沒有她，蕭禾便不會有見到皇後的機會。也正是這個原因，就算之後趙妤突然與她決裂，時常同别人說她壞話，她也從未說過什麼。

蕭禾默然。

趙妤繼續道：“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副清高的模樣！蕭禾，我真的好讨厭你啊……憑什麼你一出生就姓蕭，憑什麼你能成為公主？

“可是……蕭氏就隻剩下你了，你不能死，表哥和姑母待你不薄，你要替他們報仇，聽到沒有？你要替他們報仇！”

她的喉嚨裡湧上來鮮血，順着嘴角而下，同淚水一起，浸濕了衣裳。若将她先前的聲音比做光滑的宣紙，那麼她此時的聲音就是一張磨砂紙。

蕭禾抱住她，一手按在她的傷口上，不住地點頭，濕了眼眶。

趙妤似乎有些驚訝，張了張嘴，聲音逐漸減弱：“我還……還沒見過你哭……我曾經，那麼對你……你應該恨我吧？”

蕭禾又立即搖頭，隐忍哭腔道：“沒有，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即使她總是對她惡語相向，即使她時不時地會給她使絆子，她也從來沒有讨厭過她，而是将她當作最好的朋友。

趙妤似乎笑了笑，想要伸手去觸碰她下巴的那滴淚。

“下輩子……不要再和我做朋友了……”

她的手忽然洩了力，直直垂下去。

蕭禾閉了閉眼。

“眼下江淮之還在洛州，就算借了你兵馬，他們又該怎麼去麗陽呢？”上官伊澤斟酌片刻，問道。

“我不需要太多人手，百人便夠，”蕭禾擡眸，“我知道一條密道可以避開洛州，到達南衛境内，不過密道在雲啟，”她看了眼上官伊離，“還望公主殿下能夠去信一封，向淩王告知詳情，請他通允。”

上官伊離微微颔首，表示答應，接着問道：“殺了江在勤之後，你打算如何？”

這個問題蕭禾自然想過，江在勤暴政，坑害百姓，殺了不知多少對南衛忠心的官員，她是一定要處置他的。隻是蕭氏已經被他們殺得七七八八，沒剩多少人了。

“我會在宗室選出一位德才兼備的君主，我保證，從此以後，南衛永不侵犯天楚。”蕭禾低下頭。

“或許，”上官伊離看着她，“還有另一條路可選。”

她淺淺笑了笑，讓人捉摸不透，蕭禾與她四目相對，刹那間，她竟覺得自己好似明白了她的話中之意。

……

老妪這次回來後，徐瑾總覺得她像是變了個人，不再苛責她，不再将她拘在身邊，好像沒她這個人似的。

她總是一個人待着屋内，不讓人近前，偶爾才傳出來一兩聲響動。

雖然沒了探尋線索的機會，但徐瑾也樂得清閑，和李嬸一起在外間打掃庭院。

這日，院子裡來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這人身着一身黑衣，身材高大，發絲蜷曲，眉眼間總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徐瑾雖不認識他，但一看便知是烏西宛人。

李嬸見了人，急急拉過徐瑾，示意她上前一齊行禮。

李嬸福身道：“圖多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