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秋,風中已染上幾分蕭瑟之意。
染着涼意的風在枝木指尖穿行,浮動枝頭紅意,驚落幾瓣海棠。
合歡宗中種滿了海棠,高高低低錯落自飛檐變橫斜出來。
雲層深深淺淺地漂浮,時而将日光遮蔽,微暗的光線灑下來,襯得海棠花宛若暗紅滴血。
兩道身影無聲地對峙着。
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宗主來了!”
打破了凝固的氣氛。
溫妩路上隐隐有些期待。
雖然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是如果有熱鬧看的話,她就緊急撤回這句話。
然而現場的畫面和她想象中,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不相關。
預想中雞飛狗跳、天崩地裂的戰場裡,什麼都沒有破碎。
陽光落在院子裡,一片歲月靜好。
溫妩一眼就看見了謝淮舟。
熟悉的殺神身形挺拔,正在試劍,此刻背對着她,看不清神情。
他的背影擋住了另一個人,在溫妩的角度,隻隐隐約約看見一道身影趴在桌邊,好像在……睡覺?!
溫妩有點失望。
這算什麼打啊。
要打去休息室打?
就在溫妩的視線掃過去的瞬間,懶洋洋睡覺的人就睜開了眼睛。
他微微動了動,換成單手支着下颌的姿勢。
在這個角度,正好錯開謝淮舟的遮擋,眼眸微微睜開,朝着溫妩的方向望過來。
他的膚色很白。
謝淮舟已經是溫妩見過中,算是很白皙的一個了。
但這位白公子的皮膚比謝淮舟還要更白,陽光落在他面容上,白得顯出通透感,一身淡黃色的衣衫為他添了幾分血色。
……不愧是白公子啊。
溫妩也算是領教過原主起名的簡單粗暴了。
因為剛睡醒,白公子額前碎發有點淩亂。
他指節穿過發絲,略微炸起的發絲在日光下泛着清淺的棕色。
看起來就很軟。
很好摸……
伴随着白公子擡眸的動作,他的臉也完全暴露在了溫妩的視線之中。
溫妩一愣,腦海裡隻剩下兩個字。
好帥!
和謝淮舟的冷,陸珣的傲截然不同,白公子五官俊美,卻沒有絲毫攻擊性。
就像是灑在他身上的這一縷陽光。
懶懶的,卻帶着溫度。
而自她出現以來,白公子隻是懶懶倚在桌邊,一雙清淺的瞳眸安靜地注視着她。
這是一個正常人。
溫妩迅速原諒了他們的消極打架。
這位白公子看着正常,對她的态度也正常。
她在這站了一分鐘了,他既沒有莫名求饒,也沒有冷嘲熱諷。
溫妩還未靠近,懶散青年眼裡的迷蒙便恢複了清醒,主動起身湊近過來。
他沒骨頭一樣趴在桌邊的時候看不出身形,站直之後出奇的高。
七八步的距離,他兩三步便輕松邁過來,站在溫妩身側時,極為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腕。
“我等了你好久。”白公子嗓音清澈,咬字比尋常人含混些,聽上去莫名慵懶。
隻是眼下說的話聽起來,又莫名有點委屈,“今晚你會來嗎?”
溫妩呼吸一滞。
她現在緊急扯回一個“正常”還來得及嗎?
謝淮舟一巴掌,陸珣更是兩巴掌。
白公子直接降龍十八掌。
等她什麼啊,今晚來哪啊?
她不識字走了。
溫妩詭異地沉默下來,身側人敏銳地察覺到。
他抓着溫妩的手微微收攏,力道不算重,像是大型犬蹭人手背的力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溫妩:?
别碰瓷啊,就算是帥哥也不行。
誰跟你說好了?
距離拉近,在這樣咫尺之間的距離,溫妩看見白公子的眼型流暢,眼尾略微下垂,瞳色比尋常人都要更淺,就連眼睫都在陽光下閃着光。
眼下他垂眸專注凝視着她的時候,溫妩莫名有一種被大金毛注視的錯覺。
這眼神有點過分專注,溫妩下意識眼神回避,側開臉。
就在她錯開視線的瞬間,白公子眼睫微擡,視線越過紅衣女子弧度優美的肩頸,和謝淮舟對了個正着。
那雙清淺略微下垂的眼眸中,溫度無聲下降。
唇角卻輕輕一勾,露出一抹含義不明的笑意。
日光落在這笑意上,将這弧度襯得溫暖,謝淮舟眼神卻漸漸淡了。
他冷冷收回視線,轉身便走。
今日他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就是聽了衛函的建議,來和這群神經病打交道。
不久前,得知是白公子截了他的胡,謝淮舟心底便下了決斷。
一方面是不悅(計劃被擾亂)。
另一方面,他倒是想看看,對方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能夠讓溫妩抛下他這個費盡心思帶回的“新人”。
找到白公子的時候,對方正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搭在桌沿睡覺,碎發在風中一蕩一蕩。
謝淮舟尚未靠近,人便醒了。
睡衣惺忪的青年盯着他看了片刻,冷不丁開口:“你就是謝淮舟?”
還未得到回應,白公子便一隻手撐着額頭,語氣慵懶緩緩道。
“她是我的。”
……
她又選擇了别人。
那夜溫妩和陸珣相攜而去的背影,這一刻再次閃回在謝淮舟腦海裡。
謝淮舟腦中一陣嗡鳴。
自記事以來,他雖比不過流光城三君的天資實力,卻也算是天之驕子,旁人見他向來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