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舟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真是個色魔,這麼不知羞恥還敢惦記城主。
城主竟然還不允許旁人對她出手?
橫豎無法改變城主的命令,謝淮舟隻能走。
他不想再被動等着被溫妩抛棄。
這一次,是他主動抛棄她的。
謝淮舟臉色愈發冰冷,越是不願去想,念頭越是往他腦子裡鑽。
溫妩後院裡穿白衣的人數高達三分之一。
寡言少語的人數高達二分之一。
很難說此舉不是為了玉珩君移情。
謝淮舟腳步猛然一停。
他分明是為殺溫妩而來,即便眼下殺不得,也對她隻有審視圖謀。
他為什麼要像個真正的面首一樣加入争寵的行列,還揣測她的想法?
謝淮舟面沉如水,須臾,緩緩擠出一聲冰涼的氣音。
兩個字從齒縫裡鑽出來。
“衛、函。”
*
衛函打了個噴嚏。
“……昨夜翻牌子的事是浮楚負責的,這種事情咳,一般都是由她來負責,畢竟她和宗主同為女子,說話做事也更方便些。”
衛函單手松松提着一把折扇,苦着臉看向端坐于内間的謝淮舟。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
“但你千萬别動怒,男人嘛,若是心情不好,可就要變醜了……”
“喀嚓”一聲,又一個可憐的茶杯應聲而碎。
“閉嘴。”
衛函瞬間乖乖噤聲。
他見得多了,身在後院,怨氣重一點也是正常的。
謝淮舟慢條斯理展開五指,早已化作齑粉的茶杯順着他修如梅骨的指縫滑落下來。
他冷眸瞥一眼。
現在他聽見衛函的聲音,就覺得頭疼,煩躁。
“杯子做錯什麼了?”衛函看着空氣中飄揚的齑粉,感覺那仿佛是自己的骨灰。
“雖然昨夜溫妩并未來你房中,但她誰也沒見,是一個人睡的。”
謝淮舟一頓,片刻,轉手拿起另一個嶄新的茶杯:“誰問你這個了。”
氣氛莫名松快了幾分,衛函笑笑,須臾,不知道想到什麼,神情蓦地又嚴肅起來。
“溫妩鮮少一個人睡,難道……她真的對你我有所懷疑?”
謝淮舟指腹落在杯壁上,“呵呵。”
衛函:“又或許是……她将扶光殿中那句話放在了心上。”
謝淮舟:“要說就說,你在等什麼?”
衛函:“……”
剛才不還說沒人問他?
“雖說有些風言風語,提及酆都北帝對溫妩占有欲極強,并不喜她在……面首身上花費太多心思。扶光殿上有人提點她,近日她執意将你強擄回宗中,酆都北帝恐要向她發難。”
說到這裡,衛函又皺眉搖頭,“但酆都北帝位居幽冥萬鬼之王的高位,不該會為了這種小事,強行出關突破幽冥界限,潛入長生界。”
酆都北帝。
謝淮舟目光落在茶杯上,若有所思将這四個字默念一遍,碾下去的指腹微微一頓。
“酆都北帝或許會召見她,但為的,絕非面首之事。”
衛函眸光一凜,“你的意思是……九引靈降?”
謝淮舟唇角挑起一抹譏诮弧度,未再開口。
衛函:“話說回來,方才你和白公子碰上之前,就在‘息雲亭’,溫妩見了昶枳、箨琺二位公子。”
他低聲道,“你來的時間不長,有所不知,‘息雲亭’距離白公子的‘臨川閣’極近。而且他昨夜出關,她便出現在那裡,想來是特意去看他的。”
說到這裡,衛函搖頭感慨,“……剛出關便親自主動去探望,看來溫妩果然很喜歡白公子啊!”
謝淮舟撩起眼皮:“我怎麼記得他不姓‘白’?”
衛函“哦”了一聲,搖着折扇道:“這是溫妩賜的名,她起名字的風格不是一向如此麼?”
“你應該也認出來了,他就是那位臨風江氏的遺主,江逸川。”
謝淮舟眉頭微皺:“臨風江氏滿門皆被溫妩親手所滅,可為何江逸川卻更名改姓出現在了溫妩的後院之中?”
“此事内情,恐怕也隻有江逸川和溫妩二人知曉。”
衛函一邊說,一邊從芥子中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叮叮當當擺在桌案上。
他斟酌着措辭小心說,“今天你們的事我也聽說了。”
“溫妩她……可能是喜歡膚色白的。”
不然,他完全想不到,為什麼溫妩會接二連三地抛下謝淮舟,跟别人走。
先有一個嚣張妄為的陸珣也就罷了,江逸川向來不争不搶,一定是溫妩主動的。
一邊說,衛函一邊下意識往謝淮舟臉上看。
男子膚色冷白如玉,臉廓清晰線條分明,鼻梁高挺,眉骨深邃,一雙濃墨重彩的眉之下,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
他瞳色極深,睫羽又密又長,卻并非尋常人那樣卷翹上揚,反倒密密地向下掃,掩住眸底情緒。
這麼完美的長相,溫妩到底哪裡不滿意?
“……你也不算黑啊?”衛函收回視線,飛快地搖了搖扇面。
想了想,他又“啪”地一聲阖攏扇面,以扇柄将一枚小瓷瓶推向謝淮舟。
“不過,這都是今日我令屬下快馬加鞭搜羅而來的,是眼下市面上最流行、效果最好的胭脂水粉。保險起見,你這幾天還是多用這些塗一塗臉。”
謝淮舟掃一眼幾乎堆滿了桌面的瓶瓶罐罐,冰涼地說:“你以為在刷牆?”
衛函輕咳一聲:“反正你聽我的就是了,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話音微頓,他又道,“還有,别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你要稍微撇開面子。既然溫妩一改行事風格,對你避而不見,也許隻是欲擒故縱,你也該化被動為主動。”
“溫妩每日總要修煉,修煉完了總會疲憊。你給她送一點溫暖,喝喝茶,吃吃飯,捏捏肩,睡睡覺……親密這不就來了?”
尾音未落,一道勁風呼嘯而來。
“……滾。”謝淮舟從牙關裡擠出來的一個字。
衛函麻溜滾了,張開折扇一掃,整個人便順着這股勁風向外飄去。
一邊飄,他還一邊放心不下,拍着胸脯保證。
“今夜我親自出馬,絕對盯着溫妩翻牌子。”
“相信我,你就像昨夜那樣等。”
“今夜,她絕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