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三月底的深夜,汽車駛進禦湖灣,停在楚家别墅門前。
楚徽宜裹緊外套,從車上下來。
“謝謝你今天送我回家,”她朝車窗裡的江屹道謝,“時候不早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爸媽已經睡了,但沒有忘記在玄關處為女兒留一盞暖燈。
楚徽宜打着呵欠,回房洗漱完畢,穿着綿軟的睡衣鑽進溫暖的被窩。
之後的日子她忙着樂團排練,每天早出晚歸幾乎沒有空閑的時間,也就沒有再和江屹碰上面。
隻有陳書言沒什麼事,她耐不住閑,就把去瑞士滑雪的行程機票通通定好,等楚徽宜開始放假,她們就直飛格施塔德。
這趟旅程原本計劃的是閨蜜行,但奈何那天被薛明渡聽了去,這小子吵吵嚷嚷要跟着來,還把自家老弟也拉上一起。
“你最近不忙啊,竟然有時間休假,”酒店的餐廳裡,陳書言喝着果汁,跟對面的薛明舟說,“你哥總抱怨你最近成了工作狂,基本都不陪他。”
“可不是,”薛明渡下巴抵着手背,趴桌上等着上菜,“他從小就無趣,現在又愛上了整天悶在辦公室,要不是有我替他解悶兒,他遲早要憋壞。”
“拜托,如今是你弟在扛你們薛家的大梁,”陳書言支手托腮,朝薛明渡一揚下巴,“瞧瞧你,不幫你弟分憂就算了,還埋怨人家不搭理你,怎麼,還得和以前一樣整天幫你收拾爛攤子?能不能有個當哥哥的樣兒。”
“我怎麼沒有了,我不是正搞我的藝術嗎,人各有志,各自的任務各自劃分好,能促進兄弟和睦,”薛明渡扭頭看了眼老弟,在桌下踢了他一腳,“是吧?我說的對吧?”
薛明舟手裡的熱茶灑了幾滴在桌上,他平靜地掃了眼兄長,面無表情,“是。”
薛明渡也發現了水漬,嘿嘿笑着,抽了張紙擦擦桌,再擦擦老弟握茶杯的手,熱絡地關懷,真摯地找補,“我這個當哥哥的雖然總粗心大意,但對你的好可是真心實意的呀,這不是擔心你工作太累帶你出來玩玩兒嗎,怎麼樣,這裡風景美吧,來一趟不虧吧?”
薛明舟意思意思地看了看窗外的雪山,回眸間,目光不經意在陳書言臉上停了一瞬。他低眸,飲了口茶,喉結上下滾動。
“不虧。”
酒店裡的餐食不錯,種類豐富,色香味俱全。壁爐安靜燃燒着,酒紅色的絨布窗簾系在兩邊,落地窗外落雪紛紛,四人一邊賞雪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餐後甜點環節,陳書言和楚徽宜共享一塊提拉米蘇,薛明渡拿出相機調好濾鏡,對着窗外拍了幾張後,鏡頭轉向兩位女生,咔咔按快門,說這張超好看。
薛明舟接到一個電話,放下餐具,滑過接聽鍵。
似乎是生意上的事,他聲音低緩,時不時應答。
餐廳裡人比較少,四周安靜得似乎能聽見窗外落雪的聲音,而電話那頭的聲音自然也就進了楚徽宜的耳裡。
口腔裡的提拉米蘇融化,甜意四溢,她擡頭看薛明舟,有些不太确定地問:“對面是不是江屹啊?”
薛明舟微訝,點頭,“是。”
“他最近兩周在伯爾尼,”大概是在等對面找文件,薛明舟輕捂手機,向同伴們解釋,“先前有時差不太方便,趁這幾天我們都在瑞士,想把一些事情談好。”
認真搗騰相機的薛明渡不可思議擡頭,“說好的出來放松,怎麼又在工作,搞半天來這邊就是方便你同步時差是吧?薛明舟,你真是沒救了你。”
薛明舟懶得管聒噪的兄長,想着楚徽宜既然問了一聲,以為她有事要和江屹說,于是問她需不需要和他通電。
楚徽宜怔住,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單純想打擾老弟工作的薛明渡搶話道:“對!快讓徽宜接電話,萬一人家也有要緊事呢。”
“江屹,江屹!”他不等薛明舟拒絕,搶過手機對着那頭講了句,“徽宜要和你說話!”
然後就把手機塞到楚徽宜手裡。
屏幕上顯示正在通話,楚徽宜沒料到事态竟會如此發展,呆住。
她此刻的感受就像是上課忽然被老師點名,坐在大禮堂裡開始忽然被通知上台演講,或者是忽然被父母推到德高望重的前輩面前要求落落大方交流學習心得。
手裡握着的像是個燙手山芋,她看看對面倆兄弟,張張唇,一個字也說不出。
“徽宜?”
電波将江屹的嗓音渲染得更加磁性低沉,楚徽宜心跳一頓,緊接着,像被溫柔地摩挲了一下。
他第一次這樣叫她。
緩緩将手機抵在耳邊,她垂着眸,輕輕嗯了一聲。
有許久沒見到他了,兩人也沒熟稔到無話不談的程度,楚徽宜手指揉捏着衣角,不知該是象征性問幾句好,還是簡單解釋後就把手機歸還回去。
但江屹似乎已經料到這段通話出自旁人捉弄,他鼻息透出一聲輕笑,先于她開口,再自然不過的閑談,“在哪兒呢,怎麼和薛明舟在一塊兒?”
“在格施塔德,”她老老實實回答,“最近放假,我和書言,還有薛明渡薛明舟一起來這邊玩幾天。”
“滑雪?”
“是的。”楚徽宜點頭。
“聽薛明舟講,你在伯爾尼嗎?”她過了兩秒問。